承怡吓的一激靈。他茫然的看着四周,大本堂中靜寂的如同無人之境,最前面,最華美,最寬大的木椅上坐着太子文湛,他剛剛十歲,團團的臉,像一個新出爐的小籠包子,觀之可親;那邊,三殿下羽瀾和四殿下青蘇坐在窗子邊上,握住毛筆,正在煞有介事的練字。這似乎是鳳化三十二年間。——八年前?“啊啊啊啊啊!!……”承怡大叫。砰!又是一竹闆,打的承怡眼淚汪汪的,卻不敢再哭了。“楚楚……我……”“住口。”侍讀學士微微皺眉,雖然私下裡因為這個皇子給自己剝過荔枝而心存感激,可是在大本堂,隻要他不讀書,妄圖偷奸耍滑,他就絕對不能姑息。聽說,前面幾個是讀學士就是讓這個頑劣的大皇子給氣走的,直接被扔到了翰林院,永遠和青燈古墨為伴。那些,可都是二甲出來的庶吉士。辜負了皇上教導大皇子的心,就斷了自己的錦繡前程。他楚薔生可不能自毀長城。而,他面前的大皇子怎麼看都不像想象中的那個纨绔子弟。承怡的樣貌并不像皇上,應該像他的母親崔美人,他長相柔軟,因為年紀小,甚至帶了幾分女孩兒氣,隻是眼角的一滴淚痣,讓他在富貴榮華之間,平添了一份的凄豔。想到這裡,楚薔生不禁搖頭。大皇子這樣的人,生在鐘鳴鼎食之家,如果不參與奪嫡之戰謀儲之争,不某朝篡位,一生安分守己,過的是自當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不像自己……昨日,裴家似乎又送來一方硯台,這次是米芾的遠山岫岩,名貴異常,是詩書之家傳代用的瑰寶,自己是要、還是不要呢?“楚楚……”大皇子似乎想要拉他的袖子,被楚薔生瞪了一眼,卻沒有再用竹闆打他。他拉過大皇子的手心,雖然自己已經手下留情了,可是他的皮太薄,還是腫了一點點起來。楚薔生說,“好了,好好讀書,今天把這段背過,就不開新課了。”承怡此時方确定,自己做了一個夢,剛從夢裡醒過來。他夢到了八年後,一個很遙遠的年代,似乎有很悲傷的事情發生。在那裡,他……似乎發生過什麼,可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诶,他心中暗想,最近腦子不好,要老娘給他多炖幾次紅燒肉。他的寶貝兒文湛也愛吃,嗯,也要多給他帶一些過來……莊生迷夢。“把你的手給我。”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茫然的看着楚楚,他又說了一句,“讓我看看。”因為左手抱着越筝,我伸出去我的右手,楚薔生搖頭,于是我把越筝換到右手,向他伸出了我的左手。楚薔生變了。他的手不再柔滑細膩,因為他為了他們家祖孫三代修了一夏天的墳,他手掌心還有幾個輕薄的繭,可是他的手卻異常的熱,好像寒冬臘月升起的火。他打開我的左手,指腹順着最中央的一根雜亂的紋路,輕輕向下,直至我的脈絡。“命線……太亂,也太短……”我聽越筝說過這件事,我知道大鄭朝廷的人都愛算命,信奉祖先、鬼神、佛祖,以及所有在山川河流之間的那些活物或死物的圖騰。他們有事沒事就喜歡拿出竹筒色子,向老天爺問一下以後的命運。據說,命可以定,運卻可以轉。我卻不相信這些。神棍鬼話,騙錢坑人。楚薔生彎起我的手指,讓它們蜷縮着,而他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手指,我的手指合在掌心,仿佛在母親身邊酣然入睡的嬰兒。他說,“當年,在毓正宮讀書的時候,我應該少管你,随着你的性子無法無天的鬧,這條命線也許就不會這樣短,這樣雜。你這樣的人,不适合讀書。”越筝忽然插話,“怡哥哥也讀過書嗎?”我點頭,楚薔生說,“是的。”越筝,“也是師父教導的嗎?”楚楚點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有一種極其清淡,卻悠遠的笑意。越筝,“那為什麼怡哥哥的字還寫的那樣醜?六哥每次拿着怡哥哥寫給他的信仔細看的時候,我都會做噩夢,總害怕那些字是我寫的,害怕的都睡不着。”我無語。楚薔生也不說話。良久,楚薔生說,“能在毓正宮裡貪吃逃學,辱罵侍讀學士,用彈弓打暈内閣宰輔,罔顧尊卑,私自結交太子,包庇太監,不學無術依然縱橫禁宮,千年一來,也隻有一個承怡。七殿下,不要學他的樣子。今天要北背誦《禮記》的大學一篇,晚上太子殿下要考教功課,背不過,臣當領罰,七殿下也一樣。”他說話聲音還是那樣的輕柔,像三月皇城的柳絮,可是越筝卻不敢有絲毫的違抗,他連忙從我懷中爬出去,坐在椅子上,端正的拿起書,一字一句讀起來。當我離開這裡,越筝稚嫩清晰的讀書聲像最綿密的針,透過這個塵世上最密不透風的皇城,與我如影随形。我正在恢宏的天街上,看着兩旁幾乎高聳入雲的黑瓦朱牆,手指下意識的要抓我袖筒中的廢太子聖旨,忽然頓住。起風了,幾片落葉被勁風卷起,直沖天際。我的袖筒中,已經空無一物。那份決定皇朝千年命運的廢太子聖旨不翼而飛。也許是方才一直恍神,沒有注意它丢了。我慌忙回去,沿着過來的路一直尋找,一直到蓬萊閣,一塊巨大的光石前面,我看到那封黑色,蟠龍花紋的聖旨,以一種欲蓋彌彰的姿勢靠在大石前面的奇花異草上,我低下頭,伸出手,要把它撿回來,……我的眼前出現了另外一個人,一雙靴子,黑色的,上面用金線繡着祥雲,腳尖那邊還綴着一顆龍眼大的珍珠。一雙修長的手,以倨傲的姿勢把半開不開的聖旨撿拾起來。我擡頭。驕陽似火,籠罩一切。來人後背對着日頭,他的面孔隐藏在陰影中,隻有那雙璀璨的眼睛,顯得悠遠而不可捉摸。太子把那卷黑缂絲卷軸遞到我面前,“這是你的?”周圍似乎都是霧。我幾乎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隻是呆楞愣的點頭,然後雙手伸出,準備要接住他遞過來的東西,可是他卻遲疑了,看了我一眼,收回了缂絲卷軸,以一種死亡般的冷淡打開了那封聖旨……它怎麼可能掉出來?怎麼可能掉到文湛面前?這個塵世究竟和我有什麼仇恨,為什麼不整死我就死不罷手?文湛面無表情的看完,随即很輕柔的把缂絲卷軸一點一點的卷起來,然後就直接遞給我,我後退了一步,沒有接。“拿走。”他伸手過來,揪住我的腕子,直接塞到我手中。我現在還很癡懵,一個沒拿穩當,那個卷軸掉到地上,轱辘轱辘的滾開了,裡面那端正的蠅頭小楷瞬間呈現在天空之下,此時,一片落葉近似于找茬一般落在上面,圈出了一句話:暴戾y亂,難出諸口……恍然之間,他問我,“想要我的儲君之位?”“說!你想不想要太子之位?”我被他的陰郁吓到了,慌忙搖頭。他彎下腰,撿起來缂絲卷軸,然後一把扯過我,“這是你要放棄的……其實隻要你一句話,我什麼都可以做。如果求你就可以得到你,我甯肯跪下來求你!”說完,他竟然笑了,“又不是沒有跪過,我的膝蓋精貴,跪天,跪地,跪君父,在閨房中也跪過你。承怡,你怎麼就不知道,我的人,我的命都是你的,隻要你想要,随時拿去!”我勉勵壓住顫抖的牙齒,哆哆嗦嗦的說,“文湛,你聽我說……這不是我……”“什麼味道?”他忽然低下頭,臉頰碰到我的,像交頸的鴛鴦一般稍稍摩挲一下,卻陡然推開我,“這個味道是玫瑰香麝,南海的貢品,名貴異常,你從來不用這樣熏香,而整個皇宮敢用這種熏香的人,隻有一個……”他近似一字一字清晰的念出,“越筝!”“承怡,你的記性不好,總是忘記我說過的話。我說過,隻要你再見越筝,我會把關在宗人府的地牢裡面,暗無天日,一直到死,我會讓你一生一世,再也見不到他!來人,皇七子越筝……”他頓了一下,認真的對我說,“别這麼看着我,承怡。”我,“你應該知道,這事與越筝無關,都是我的錯,你不應該拿他出氣。”文湛,“你到好心,你府上那個居心叵測來曆不明的高昌賤民,幾次三番想要殺我,你護着,崔碧城你護着,尹家的小姐你護着。事到如今,有人拿越筝的身份做文章,想要謀朝篡位,你還護着?”我震驚的看着他,啞着嗓子說,“殿下,如今這天下依舊是皇上的,廢立太子談不上謀朝篡位!”他冷笑,卻沒有回答我的話。他隻是轉頭對身後的人說,“來人,将七殿下越筝關入宗人府,還有……”他停了一下,看着我說,“侍讀學士楚薔生,不靜心教導皇子,反而一心陷入權勢富貴之争,着,立即免去其内閣學士之職,一并關押。”話音已落,他挑了挑眉毛,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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