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傻充愣的老崔半天沒反應,承怡着急,用腳踢了踢他。崔碧城不幹了,把嘴邊的大碗放在桌面上,瞪了承怡一眼,“你踢我做什麼?”承怡沖着他一努嘴,讓他看旁邊那個火一般熱情的紅裙少女。崔碧城用那雙迷茫的眼睛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店小二,還有旁邊那一群扼腕叫嚣的家夥,他一抹嘴,“我說,店家,你可真不厚道。你看看你賣的這茶水,都讓人家小姑娘苦的都快哭了,直說你害人家。你這可不對啊,她說你下毒,誰知道你下毒不下毒,我說,我可記住你在這做買賣,我喝了你的茶,等過兩天我也鬧肚子什麼的,我可過來尋你的麻煩啊。”說完,手指在桌面的承怡手邊敲了敲,“給錢,走人。”大煞風景!大煞風景!!——聞言,那個少女哼了一聲,憤憤不平的把手中的茶碗扔到夥計,自己轉身走了。承怡笑着結賬,還順便把少女的茶錢也給了。旁邊的路人們都大呼蒼天不公!明明自己都是好花盆,偏偏那朵嬌花看不到自己,偏偏就要自己去插那一坨瘸子牛糞啊!承怡面容淡淡的,騎馬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用手肘頂頂自己的肚子,诶,剛才憋的太厲害,笑岔氣了。其實,他早知道那個姑娘要吃癟。崔碧城是個表面痞子,吊兒郎當,滿臉沒有正經市井商人,其實他這個人孤傲鋒利,心比天高,等閑的公卿上來巴結,他都不一定給面子,更不要說自持有些田産的小家碧玉了。他這個人屬驢子的,他願意做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他不想做的事,九八屠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管事。再加上老崔這個人一向沒品,并不會對女人另眼相看三分,不過,他這好歹還是給那姑娘留臉面了,不然,還不知道什麼刻薄的話都能讓他噴出來。到了南湖,已經晌午了,剛好可以吃飯。隻不過以花雕鲥魚聞名的雪芝坊的鲥魚,已經售罄。雪芝坊的遊船也挂起來牌子,不載客了。這邊有許多過寶山空手而歸的人,都在垂頭喪氣,承怡遺憾的直搖頭,對着老崔直抱怨,“你看,讓你快點起來,你還磨蹭,還是來晚了吧。”崔碧城不以為然,“不就是條魚嗎?咱們回去讓人去菜市場買去不就成了。”聽他這樣說,旁邊一個穿着綢衫的人插句嘴,“這位公子啊,你是不知道啊,這雪芝坊的鲥魚是天下一絕!什麼是天下一絕?就是除了這裡,别處你哪裡都吃不到這種鲥魚!别說菜市場沒這個,就算當今皇上的大正宮都沒這個東西!這種鲥魚又稱‘東海大蛟’,隻有一座房子那麼大的船出海,才有可能捕到那麼一條兩條的。這一條魚就比三頭牛還要大!你知道牛嗎!它比三頭牛還要大!一百人都吃不完!你們知道什麼呀?”說完他有撇了承怡崔碧城兩眼,仰着脖子走了。承怡狐疑的看着那個人,“難道他是鲥魚吃撐了?”崔碧城哼了一聲,“我看他是根本就沒吃到。我說,我跟着你跑了這麼遠,現在肚子已經咕咕叫了,你不能讓我再喝一碗涼水就回家吧。”承怡抓了抓頭發,他可不想現在就回雍京。今天他好像是和文湛吵了架跑出來的,如果不玩幾天再回去,顯得他這個架吵的很沒有誠意。南湖的鲥魚吃不上,那邊的山水豆腐花還是有的吃的。承怡笑嘻嘻的抓住崔碧城的袖子,“我說了我做東,自然讓你吃好的。你看看,鲥魚就那麼一點,可是南郊遊湖的人可有許多,難道所有人吃不到鲥魚就餓肚子?沿着湖水都有食肆,老牛的紅焖羊肉,宋寡婦的南湖魚羹,還有王二的柳葉面和趙家的米酒都不錯。走,吃飯去。”崔碧城一撇嘴,“就吃這些?你當我是鄉下人啊,吃的這麼粗?”“有的吃就不錯了,來,先給你一碗山水豆腐花。”承怡捧了兩碗豆腐花,招呼崔碧城吃。這邊清風吹過,楊柳依依。忽然,南湖中的雪芝坊的畫舫慢慢停在湖堤旁,引來許多人圍觀,夥計們趕忙給遊船搭木闆,衆人伸長了脖子争相去看。據說,雪芝坊的遊船上有仙女,喜歡穿着一身羽毛織就的白綢緞錦袍,五彩雲霞織的羅裙,世間男子能得她一笑,終身無憾。畫舫中走出來一個人,不是仙女,隻是一個面容清秀的男人。這個男人有些女氣。他青衣小帽,是大戶人家的家老的裝扮,他從畫舫中走出來,不理睬衆人,隻是走到承怡、崔碧城面前,深施一禮,說,“我家主人有意結識兩位公子,未知賞臉否?”承怡低着頭不說話。崔碧城手中的拐杖啪啪啪的點着堤岸的青石,大笑,“柳掌印,柳公公!您老人家不在司禮監抖威風,跑這裡來做什麼?還裝成一般貴族人家的小家老,難不成……”老崔壓低聲音湊過去,“他來了?”清秀的男人笑了笑,“主子來了,奴婢自然也在。侯爺見效了。”“哦~~~”這一聲,讓崔碧城哼的那叫一個抑揚頓挫,像柳絮飄蕩,又像加了一些胡椒孜然辣椒面的熏香,說不清楚什麼複雜味道。然後他笑了一下,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擺了擺,說,“吊花槍。”承怡見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知道不能再這裡久留,就跟着家老裝扮的柳叢容走進畫舫。這個畫舫有三層木樓,所有的木梁上都雕刻着繁複的花紋,從福祿壽到南海仙桃,還有瀛洲缭霧,各種典故應有盡有。這裡的木都是金絲楠木的,難免有一些微妙的香氣和若有似無的霧氣,這在浩渺的南湖中,更顯得仙氣飄飄了。柳叢容依照千年前的古禮,把承怡他們讓了進去,承怡問他,“他怎麼來了?我又沒告訴他今天要來這裡。還有,這個雪芝坊又是怎麼回事?不會一直都是他打的幌子吧。”柳叢容,“主子吩咐,奴婢照辦就是了,别的,奴婢也不知道。”這畫舫還真不錯,不說别的,裡面有一個大大的銅鼎,裡面堆滿了這個時節罕見的碎冰,上面鋪着一層一層的荷花,讓整個船艙裡面都有一股清涼荷花味道。屋内擺着三張木案,人們必須依照古禮跪坐。正中那張木案後面已經坐着一個人,一身白衣,發頂的頭發僅用一根玉簪别好,後面的墨潑似的絲一般長發鋪開,就像山林裡面,那些猴王背後長的雜毛。嗯……崔碧城這樣想。其實吧,眼前這個人的這個打扮是眼下那些文人墨客、清酸翰林最時興的裝束,頗有一些散發芒鞋,歸隐林泉,挑琴吟詩的潇灑味道在,隻是崔碧城不太喜歡眼前這個人,所以怎麼看他,都像峨眉山的猴兒。承怡進來,看了看這個木案,左右比了比,最後決定像一個冉莊的農民那樣,席地盤腿坐着,崔碧城想了想,他拖着那條瘸腿,跪着實在太折磨,所以也席地而坐,那個人笑了一下,“看來是朕的疏忽,不過請人吃飯吃的鲥魚,又不是座位。來,崔愛卿嘗一嘗,這是裴檀從東海急程送來的鲥魚,朕親自動手剮開的魚肉,應該不會讓卿失望。”元熙帝居然親手拿着盛着櫻色魚肉的三寸玉闆,到崔碧城木案前面。老崔覺得自己有些淡疼。他不着痕迹的翻了個白眼,還是恭敬的起來,雙手把那個玉闆接了過來,像捧着他兒子似的小心捧好了。那個啥不是有一句話,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頭?整個天下都是他文湛的,自己就算再硬氣,無奈祖宗不争氣,所以啊,就這麼着吧。青翠的玉闆上是凝脂一般的櫻色魚肉,還飄着花雕的味道,崔碧城用手指拎起來一片,看了看,薄厚剛好,讓魚肉入味,又不會讓調料把鲥魚的鮮美奪走,看來刀功了得。天下人隻知道皇帝用劍,沒想到拿起菜刀來也是一把好手。那邊,元熙帝像捧着他自己兒子一般捧着那個玉闆,湊到承怡面前,挑揀起來一塊魚肉挑到承怡的嘴邊,笑着說,“嘗一嘗?”太親昵了,嘿~~崔碧城忽然覺得口中發酸,好像牙齒都被酸倒了。魚肉被片的異常精心,似乎連毫毛般的魚骨都被剔除,切成最合适的大小喂到承怡嘴邊。至于嗎?老崔想,要是哪天元熙帝不做皇帝了,他也不會餓死,他會是一個不錯的廚子。吃過了似乎隻應天上有的魚,楠木畫舫遊到了西岸,衆人棄船登岸,眼前是一個青瓦白牆的小院子,外面還種了幾株芭蕉。屋子中所有的東西一應俱全,茶室那邊的木桌上擺了一副雲子,沒有收好,是個殘局。崔碧城捏了捏手中的拐杖,忽然有一種‘一聲梧葉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後,落燈花,棋未收,歎新豐逆旅淹留’的纖細的小哀傷。不必想,也知道那屋裡發生什麼。他坐在藤椅上,喝着僅供大内的極品烏龍,自己擺弄着眼前的雲子,噼裡啪啦中,他似乎又聽到了算盤珠子的響聲,一下,兩下,三四下……文湛拿過一套新絲袍放在榻上,問承怡,“跑了一天,都是煙塵,要不要換一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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