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汝南他是犯官原甘甯總督的兒子,抄家之後,他被判入宮為奴,而他的母親則應該被流放,永世不能再見。可是他的母親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使她可以陪伴年幼的兒子千裡迢迢的進雍京。從甘州到雍京,需要穿過戈壁和草原,很多像他那個年紀的孩子都會死在押解的路上,可是他不一樣,他母親在身邊,所以趙汝南活了下來。可是,在到達雍京的第二天,他的母親上吊自盡。他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那條籠罩着死亡的押解道路上,他的母親始終被押解的士兵輪bao,幾乎每一晚他都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哭泣,她承受地獄般的磨難隻為了讓他活下去,他不能辜負她。第一次看到鸾宣就是在雍京。那個時候他更被帶到蠶室,執行宮刑,可是一個秀緻的少年闖了進來,踢開了執刀的陰險的老太監,從木床上拽起來他的手,就跑了出去。那個時候他以為鸾宣也是将要入宮的宮奴,他以為他們兩個少年手拉着手跑出去都會去死,可是最後他們都活了下來,他這才知道,那個少年就是沖齡踐祚的天子。一個和他一樣歲數的皇帝。鸾宣是非常漂亮的少年。晶亮缤紛的眼睛,像天空中最亮的星辰。皇帝畢竟是皇帝,即使他還沒有親政。從那天開始,似乎趙汝南的厄運就結束了,他不用成為小宦官,反而成為少年天子的伴讀。他可以到毓正宮讀書,師從朝堂上那些高高在上的侍讀學士,也可以跟随大内高手、百戰老将研習武藝和兵法。鸾宣曾經對那些追查他的人說,“大鄭禁宮幾萬太監已經夠多了,朕不缺奴才,朕缺少的是真正忠心的人才。趙汝南就是這樣的人,你們應該赦免他的罪。”破壞法度!當時隻有一個人敢這樣訓斥天子,他就是毓正宮最尊貴的大學士,裴東嶽。然而無論如何,即使天子和宰相因為他吵的不可開交,他終于還是被保護了下來。很多年後,趙汝南逐漸了解,那個同他一樣的年少的天子其實是一個昂貴的傀儡,而大鄭真正的主宰卻是這個面容清秀的開府宰相,裴東嶽。那個時候,趙汝南已經十七歲了,他成為缇騎最優秀的密探。這異常的得來不易,在文人把持朝堂的歲月中,也許隻有依靠手中的刀劍才能與之對抗,他要成為鸾宣手中最鋒利的刀。可惜,當他成為缇騎總指揮使之後,他才知道,可以握住他這柄刀鋒的,不隻有皇帝,宰相也可以。裴東嶽比他想象的更加克制。他陽奉陰違了這麼多年,裴東嶽依然無動于衷。他隻是安靜的下令,要趙汝南殺了皇帝所有的庶出兄弟。“殺了他們,這也是為了皇上和大鄭的國運。”隻有趙汝南知道,鸾宣不願意他的兄弟姐妹因他而死。鸾宣是一個纖細敏感的人,即使他是皇帝,可是他喜歡一家人親親熱熱的在一起,安享天倫之樂。裴東嶽連這樣一點點渺小的願望也剝奪了。趙汝南不願意去做,可惜,他們都逃不開裴相張開的網。——“忠于皇上,就要為了他剪除一切。你知道皇上的親生母親是怎麼死的嗎?他是被先皇親手扼死的,因為她和一個太監私通。如果這件事情被皇上的弟弟們發現,等待皇上的是什麼,趙指揮使應該不陌生。”還能有什麼?流放,侮辱。然後像在地獄中爬行了很久很久之後,才能找到最後的寬恕,死亡。這裡不是邊疆,不是漠北,不是匈奴。人們不喜歡快馬绾刀,也不喜歡痛痛快快的去死。過多的詩書就像發酸的毒酒,把這些心如蛇蠍的人泡的愈發狠毒,他們可以想象出各種匪夷所思的酷刑去毀滅一個原本清白剛直的人。趙汝南用白色麻布擦刀的時候,看到刀反射的光暈外那些人,他秀緻的嘴唇微微彎起,面前的那些人,其實已經不能算是個人了。他嘴邊時常帶着一絲詭谲的笑。真實的意思,隻有他知道。鸾宣喜歡吃甜食,可因為牙齒不好,太醫不讓他多吃,他就偷着吃。他的骨骼不太适合練武,尤其不适合輕功,所以當趙汝南看到偷偷跑到禦膳房偷糕餅吃的鸾宣第十二次從牆頭上摔下來的時候,他決定從此以後每天給他去偷糕餅。當他把白瓷托盤拿到皇帝寝宮之後,鸾宣一口氣就吞掉了那個很可愛的南瓜糕,一面用手背抹嘴面點菜,“明天給朕拿點香梨蜜餞。”說完就徑自回到書桌前面,看着那些似乎永無止境的奏折,即使那個時候,他甚至連握着朱砂筆的資格也沒有。他唯一的權力就是駁回丞相府的奏本,可是他從來沒有行使過這個權力。“那是哄人的,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要。”鸾宣這麼說過。即使再珍視自己的親人,鸾宣的庶出兄弟姐妹全部死在趙汝南的刀劍下。鸾宣一言不發。他把自己關在寝殿中整整三天,第四天,他走出來,面容憔悴,如同枯槁。他問趙指揮使,“他如何逼你這樣做?”原來,鸾宣什麼都知道。于是他把當時從裴東嶽那裡挺過來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鸾宣。——“荒謬!他竟敢……他竟敢!”太難以啟齒了。鸾宣一巴掌扣在花園中的湖山石上,手掌都裂了,全是血,他卻仿佛不知道疼。他的聲音都帶着顫抖,趙汝南記得那些顫抖,如此的鮮明,如此的難以消除,似乎纏綿了很久,一直到他死去,他都看到走出大正宮正殿的鸾宣在顫抖。他卻不想他顫抖。那幾年過的如履薄冰,似乎每一晚的夕陽都那麼美麗,每一餐的完善都香甜無比,他們會在黃昏飲酒,慶祝他們又過了一天。雍京的生命就像草原上的狼和羚羊。羚羊要跑的很快,來逃避狼的追捕,不然它會死,狼也要跑的很快去咬死羚羊,不然,它也會死。過了幾年,趙汝南查到了一切。關于鸾宣的身世之謎,随着趙氏的慘死而永遠成了謎團。裴東嶽固執的認為,鸾宣不是先皇的兒子,因為裴氏替姬姓皇室掌權太久了,他們想要自己成為帝國的主宰。裴東嶽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伊尹流放太甲于桐宮,依然是名垂千古的聖賢,吾輩為何不能挺身而出,為萬民蒼生選一位英德蓋世的聖主?……輕言廢立?如果是先皇的子孫,自然不能‘輕言廢立’,可是如果當今皇帝不是先皇子孫呢?可以随意廢除嗎?依然不可以,因為帝座上的人,是鸾宣。鸾宣娶了裴東嶽的妹妹,他把自己的命運和裴氏族捆綁到了一起,他同時還娶了内閣次輔杜皬的孫女兒,他把自己和江南最大的氏族也捆在了一起。他讓裴東嶽明白,換一個皇帝,也許可以,可是不是現在,至少不是鳳化十七年。那幾年,裴相和鸾宣渡過一段平和的日子。而他自己,則遇到了一份好姻緣。她叫崔櫻,是個普通的姑娘,做的一手好菜,釀了一手好酒。她就是雍京城外冉莊人,可是長的卻像南方人,軟軟糯糯的,好像一個糯米團子。那種毫無危險,不需要戒備的氣息,讓他想起來自己早逝的母親。他是密探,這就決定了他們的婚禮不能大操大辦。他必須把他的妻子隐藏起來,越久越好,時間越久,她就越安全。他拜堂那邊,鸾宣送來了一整套的檀木家具,還有一對金杯,他自己卻沒有來。日子就那麼過了起來,流水一般。崔櫻做飯的時候會圍着一個圍裙,然後把熱騰騰飯菜端上桌,看着趙汝南吃,她說,在她的家鄉,女人是不能上桌吃飯,所以餐桌上隻有他一個人。趙汝南一邊吃飯,崔櫻一邊擦桌子,居然不時用抹布再給他擦嘴,擦的他嘴旁邊一股抹布的味道。誰會想到,像他這麼一個在傳言中性如豺狼的人,居然會對那股抹布味道甘之若饴。可惜,那幾天,皇帝對他卻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梳理。他不知道原因。那天晚上,他照例端着蜜餞糕餅,送到禦書房的時候,鸾宣隻是有些訝異的接了過去,放在一旁,他繼續埋頭看書,淡聲說,“過一會兒再吃。”趙汝南聽了也隻是點了點頭,坐在一旁,今天他當值,可以在宮裡留宿。果然過了一會兒,鸾宣放下書,拿起來糕餅剛要咬,卻停下來,忽然問了一句,“今天糕餅的味道不太一樣,禦膳房換廚子了?”“啊?沒有,這個不是從禦膳房順出來的。”趙汝南拿了個鏡子正在看他自己畫的淚痣,今天換了朱砂,畫的淚痣晶瑩剔透的,像珊瑚凝聚的眼淚。“是崔櫻做的。”鸾宣把糕餅放了回去。他說,“今後不用給我帶點心了,我戒了。”因為牙疼,不能再放縱自己吃甜食,也因為是趙汝南,不能再放縱自己暗藏的那些龌龊的心思。不亵近臣。近臣不亵。鸾宣想,他是自己的臂膀,是自己手中的尖刀,他甚至是自己的親人兄弟。就這樣吧,永遠這樣相處下去。一直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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