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原本正安靜地趴在欄杆上看風景,似乎是感應到他們正在談論自己,微微偏過頭來。
“啊,您的孩子真漂亮……”女孩情不自禁地感歎道,“但他和您……唔……”
但他和您長得好像不怎麼像。
大約是自己也覺得這麼說不太禮貌,女孩強行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沒什麼,隻是有些感慨。沒想到您這樣年輕,孩子竟然都這麼大了。”
“呃,其實他不……”
“是遺傳了媽媽。”孩童略顯稚嫩的聲音突兀地插進來,兩個大人都是一愣,低下頭就看見銀發的男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近前,一張漂亮的小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與男人如出一轍的綠色瞳眸略微眯起,看起來有些危險的樣子。這樣的神情如果放在成年人臉上,大概會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場,但由小孩子——尤其還是長得特别好看的小孩子做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對于人類幼崽向來不缺母愛,女孩輕呼一聲,立時連帥哥都抛到了一邊,笑意盈盈地蹲下來想要伸手抱一抱小家夥——看得一旁的男人心驚膽戰,連忙搶先一步伸手一攔。
“呃,抱歉……”他眨眨眼睛,用有些為難的語氣說道,“但他不太喜歡陌生人來抱,會……”
……會殺人的。
男人——赤井秀一捏着一把冷汗,好不容易送别了熱情過頭的女孩,而後他一低頭,剛好對上琴酒——或者現在應該叫他黑澤陣,眼中熟悉的死亡凝視。
“欸,寶貝兒。”赤井秀一若無其事地蹲下來,沖他的小朋友攤開手掌——掌心裡躺着幾顆花花綠綠的糖果,是女孩臨走前特地從包包裡翻給他的。
“你可真受歡迎。”他撇撇嘴,故意做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我都要吃醋了。”
小黑澤:“……”
所以說這男人果然還是無可救藥,他面無表情地想。
……
四個月前,自以為必死的殺手先生莫名其妙地以一副七歲幼童的姿态在某個陌生的房間裡醒來,還沒反應過味來就被守在床邊的赤井秀一狠狠抱進了懷裡。後來他終于從對方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個人沉默了好長時間,而那個慣會欺騙他的男人大概也自知理虧,用這輩子從未有過的卑微語氣懇求他再給他一些時間,各種亂七八糟的保證更是打了一籮筐,也不知道這人哪來的時間想出了這麼多有的沒的。
叽叽歪歪的鬧得人頭疼,剛剛從昏迷中蘇醒不久的小琴酒按了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果斷把人轟了出去。
于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昔日不可一世的FBI先生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一隻忍辱負重的受氣包,做飯洗碗事事親力親為,偶爾說句話也都是低眉順眼的模樣。大概是擔心一眼看不住就給他跑了或者死了,這家夥一天能把屋子裡的地闆擦上七八遍,就為了找個理由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晃悠。
彼時琴酒心裡正來氣,根本懶得搭理,索性冷眼看着。直到有一天深夜醒來,打算出去給自己倒杯水,結果才拉開房門外面就“咣當”倒下個人來,要不是反應快,就憑他現在這副小身闆,非被壓個半死不可。
而後定睛一看,眼前深夜鬧鬼的這位可不就是赤井秀一?這人放着好好的卧室不睡,大冷天的非要睡在他門口——懷裡甚至還抱着個枕頭,一看就是慣犯了。
他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這些天他早就看這裝模作樣的家夥不順眼了,做小伏低的模樣簡直像個擔心被丈夫抛棄的可憐妻子,怎麼看怎麼讓人來氣。于是滿心惱怒的小琴酒連拖帶拽地把摔懵了的男人弄進屋裡,毫不客氣地動手把人狠狠教訓了一頓。
可惜事後他卻到底沒舍得把那個鼻青臉腫外加滿眼血絲的家夥從自己床上趕下去,以至于讓某些人嘗到了甜頭,每天夜裡準時準點地跑來讨打,然後死皮賴臉地抱着他倒在床上哼哼唧唧,說什麼都不肯撒手。後來時間長了,琴酒發現自己不得不承認赤井秀一确實是皮糙肉厚,打完了自己手疼,索性把前面的步驟也省了。
于是稀裡糊塗地,他居然真就心甘情願地被這人連哄帶騙地在這間小黑屋裡關了大半個月,而赤井秀一也果然說到做到——也不知道他最終是用什麼理由說服那群正義使者放棄了審判自己的權利,對外隻稱黑衣組織成員“琴酒”已死,而他則将以自己原本的身份重獲自由。
算來在他短暫的“一生”中曾最看重的兩個人——烏丸蓮耶圖他血肉,赤井秀一騙他感情,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二十年兜兜轉轉,最終卻還是這兩個人給了他重新活過的機會,似乎是冥冥之中命運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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