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勰像溺了水一樣捯上來一口氣,接着大汗淋漓地醒來。太巧了,那些警察,還有那些記者,他們怎麼會像約好了一樣如此巧合地在同一時間趕到?警察在行動之前會先去通知記者嗎?還有,所謂“接到群衆舉報”,那個“群衆”到底是誰?是嚴洪嗎?可是為什麼呢?
廣播這時又響了起來,通知飛機已經開始降落了。東勰打開遮光闆,老家的天氣好得不像樣子,這樣好的天氣很适合全家一起去郊遊。他撕下左手拇指上的一根倒刺,血一絲絲滲出來,他将手指含在嘴裡,他覺得頭像是要炸開一樣疼。
東勰下了飛機直奔家中,看到母親穿着睡衣呆呆地坐在餐桌旁,不知已經坐了多久,有人開門進屋她也沒有聽見,也許從接到兒子的電話以後她就沒再合過眼。母親今天沒有戴那副茶色的眼鏡,因此她死掉了的左眼在其他正常的五官當中呈現出一種相當可怖的怪異。
東勰叫了母親一聲,母親一副受到驚吓的樣子,脖子應激地一縮,語言領先于意識脫口而出:回來了?累不累?吃飯了嗎?她站了起來,可是又不知道為什麼站起來,隻好又坐回去。
東勰問,嚴洪呢?母親轉身進了廚房,沒事找事做地整理起那些原本就井然有序的鍋碗瓢盆,她說她不知道,她還說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他了。東勰馬上就斷定母親在撒謊,母親不是一個會撒謊的人,所以根本就沒察覺到自己在撒謊時與平常有多麼不同。如果她真的好幾個月沒見過嚴洪,她說的話一定是:“問誰啊?咱可不知道!”或者“他愛死哪去死哪去!”而絕不會是輕描淡寫的“不知道”三個字。
東勰顧不上照顧母親的情緒了,也沒有時間和耐心去懷柔地把母親的實話哄騙出來。嚴洪現在很可能成了個極其危險的定時炸彈,因為毒品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内讓他主動放棄自己所有的社會身份:丈夫、父親、兒子......為了那一口吸的,他可以想都不想就去做一個窮兇極惡的亡命徒。
東勰質問母親,到底知不知道父親嚴洪現在都在做些什麼。母親被問得一愣,他還能做什麼?到處瞎跑呗。跑什麼呢?母親不說話了。東勰又問,難道母親從來沒對嚴洪突然瘦成了皮包骨感到過奇怪嗎?難道家裡那些憑空消失的錢被嚴洪拿去做什麼她從來都不問不管嗎?東勰知道他說了也是白說,母親如果是個有主意的女人老早就應該給自己做主離開這個牢坑了,而不是像現在,一副茫然的表情遲鈍地看着兒子。她不明白兒子想要告訴她什麼,可是又不敢問。東勰把嘉穆被捕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母親,又将自己的懷疑和猜測也告訴她。現在他唯一能夠想到的與那袋白色粉末有關系的人,除了他父親嚴洪就沒有别人。
母親被兒子的結論吓得直晃腦袋,恐怕她不是對自己丈夫的奇怪變化和詭異行蹤毫無知覺,她害怕的是心裡面那個恐怖的疑團被兒子證實了。東勰又一次幾乎嚴厲地質問母親,到底嚴洪在哪?他知道一直以來父親都像個寄生蟲一樣活着,就算藏得再深也不可能不去吸母親的血。可是母親就是死咬着不知道,然後就是沒完沒了地哭,其他的多一句話也不肯再說。東勰拿起手機就說要報警,既然她一口咬定不知道,那就讓警察去找,他嚴洪有沒有犯事警察自然會給個說法!母親瘋了一樣沖過來搶手機,一面号哭一面撕扯捶打,眼前這個人已經不是她兒子了,而是一個即将奪走她丈夫的野蠻人。她對丈夫或許有各種怨恨,發起狠來能讓那個男人在自己嘴裡死上無數次,但是她不能允許誰把他從自己身邊奪走。她的兩條手臂像兩根豎起來的藤條一樣抽打在兒子的胸口、臉上,同時用含糊不清的嘶啞嗓音吼叫:“那是你爸!你要報警抓你爸?!你連我也抓走吧!你把你爹媽都送牢裡去,以後沒有人拖累你!”
東勰是應付不了這種狀态下的母親的,他隻好用兩隻鐵箍一樣的手臂将母親緊緊箍在懷裡。母親一聲長過一聲的哭嚎被悶在了東勰的胸口,聽起來像是受傷的母獸在痛苦地絕叫。
東勰把母親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蹲在母親的膝蓋旁,母子二人互相看着,誰也不說話。
“我知道你恨他,”母親突然開了口,哭嚎留下的痕迹還顫抖在尾音裡,“但是他畢竟是你爸。”
東勰點點頭,母親保護丈夫的意志比他想象的要堅定,這個一輩子逆來順受的女人在這件事情上難得地強硬了一回。他意識到要想從母親這裡套出嚴洪的行蹤絕不能硬來。他跟母親保證不報警了,但是他必須去跟父親問個明白。他将寬大的手掌覆在母親的膝蓋上,深深地看着她那張滿是淚痕的臉,說:“如果我爸沒沾毒,我去把他勸回來;要是他真的沾了,咱們早知道也好早幫他想辦法。你什麼都不說,這不是把他往歧路越推越遠嗎?”東勰真的已經很多年沒說過“我爸”了,話在嘴裡直打團兒,讓他覺得十分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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