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今都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自己嘴巴裡說出來的,首先他相信自己應該是沒這個膽量。就算有這個膽量,又怎麼會那麼巧,像是早早準備好了這句警告一樣,這麼适時地拿出來用上?隻有一種可能,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已經把這句警告準備很久了,已經在深夜裡對着黑暗默默喊過無數次了,所以這句警告才能逃過意識的審查脫口而出。用一張□□換自己的自由,這是他最後也是最無奈的殺技。
崔晉顯然是沒料到的,他怔了幾秒,表情像是看見自己養的兔子竟然長成了狼。接下去他雙臂往餐桌上胡亂一掃,一桌子飯菜連同碗碟匙箸,血肉橫飛地下了地,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然後他開始吼叫,用髒話講道理。他說自己為了幫他覃嘉穆找這份工作如何用盡了人脈,如何跑斷了腿;他還曆數了自己往日的付出,時間、精力、錢哪一樣不是最大程度花在他覃嘉穆身上?!到頭來就換來他覃嘉穆用這麼下作的手段威脅他?!崔晉的聲音十分嘶啞,可是這不影響他把“覃嘉穆”三個字一遍遍地在唇齒間嚼個粉碎。
崔晉的文筆相當不錯,當時的每一個細微表情、每一句對話的語氣還有每一段沉默裡的冗長空白現在讀來都還栩栩如生。好在日記裡把所有需要提到名字的部分,都用“小穆”做了替代。
留言區裡這下炸了鍋,輿論立刻分成了好幾個陣營。有人毫不客氣地表示惡心,沒想到平日裡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崔老師竟然是個“同性戀+控制狂”,而且還是和自己的學生搞在一起;也有人站隊崔晉,強調同性戀也應該獲得平等的尊重,還把樓上的觀點一頓痛批,說他保守愚昧,思想還停留在上個世紀,不管怎麼說崔老師都在付出,是那個不知好歹的“小穆”把他逼成了控制狂。争到最後,每個人都充當起偵探來破案。覃嘉穆臉色慘白,一分鐘刷新好幾次頁面,心驚肉跳地看着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到底誰是那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小穆”。
學校裡名字中帶“穆”字的人并不多,所以很快就有人把矛頭指到了他身上。在把自己關在寝室的這半個月裡,他每天睜開眼睛做的事情,就是在話題組裡看這些人如何讨伐自己。這些和自己身處同一所學校,接受同一種教育的校友們,遣詞造句一個比一個狠,好像是他親手把崔晉從樓上推下去似的。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當他一條條翻看這些留言時,操場另一邊的女生宿舍裡,蔣若言其實正在和他承受着相似的痛苦。這段時間以來,無論她走到哪裡,都能聽到身邊的人像是啐唾沫一樣把自己的男友和老師的名字從嘴巴裡啐出來。網絡上漸漸出現關于她的帖子,一邊倒地為她喊冤、替她惋惜。她被這些喊冤、惋惜壓的喘不過氣來,有人甚至建議她狠狠地去報複覃嘉穆那個腳踩兩隻船的渣男。所有人都希望她去做那個楚楚可憐的八點檔肥皂劇女主,以滿足觀衆們在苦難中絕地反擊的集體意淫。
一切都發生的如此突然,蔣若言覺得自己有點理解不了這個世界變化的速度。她給嘉穆打了無數個電話,可是聽到的永遠是一串串無意義的忙音。她到男生宿舍樓下來等,可是等來的卻是陳霄霆。他向她報告嘉穆最近的精神狀态正處于崩潰的邊緣不宜見客并且讓她先回去。她茫然地站在宿舍樓前的樹下,不知道自己是該體諒男友的精神崩潰,還是該直接沖進樓裡問他讨個說法。她像個被父母遺棄在遊樂場裡的小女孩,舉着剛剛買到手的冰淇淋眉開眼笑,可卻在下一秒發現父母消失在了熙來攘往的人群裡。
這天下午,覃嘉穆仍然躺在自己的“垃圾站”,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翻看着話題組中各位校友們的口誅筆伐。陳霄霆這時推門進來,到他床前說有人想見他。嘉穆把身體翻到另一側,回應就是一個沉默的弓起來的後背。
“崔老師的母親想見你。”陳霄霆說。
那個弓起來的後背很明顯地僵硬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整個身體才緩緩轉過來。嘉穆血紅的眼睛裡突然聚起眼淚,然後他開始劇烈地咳嗽,每咳一聲就把一束眼淚從眼眶裡颠出來。他嘴裡含糊地說着什麼,重複不斷。陳霄霆用力地拍着他的後背,一面仔細聽,他在說:“我不去,我不敢......”
“小穆,你聽我說。”陳霄霆在他床邊蹲下來,語重心長,可右手卻老虎鉗子似的鉗住他的肩膀,“這件事情你早晚要面對的。這不是死了一隻貓或者一隻狗,死的是一個大活人!現在網上又貼出了崔老師的日記,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和你有關系,你覺得你還躲得掉嗎?你要把自己關多久?從此以後你都不打算走出寝室這扇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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