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裡的喧鬧聲早已遠去,午後的森林裡吹起一陣微風,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拂過樹木的枝桠,周圍不時響起輕微的沙沙聲。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打在吉爾的臉上,化成細碎的光影,配合一頭略微卷曲的黑發讓他的臉看起來有些晦暗陰沉。
要是出來的時候帶件黑色長袍就好了,吉爾心想。
稍微幻想一下就能明白——
幽暗靜谧的森林中,一個全身上下籠罩在黑袍下的人影——至少看起來像人——正獨自漫步,兜帽下的部分黑洞洞的,像塞滿了蠕動的陰影;不遠處則跟着一團奇怪的東西,一個不斷改變着自己形狀和顔色的、仿佛噩夢裡才會出現的魔物。
這樣的形象标準的像是剛從恐怖故事裡走出來一樣,絕對是個超級邪惡的黑巫師。
不論哪家的小孩見了他,肯定都會立馬吓得魂飛魄散,然後哭哭啼啼地逃回家叫媽媽。
雖然很惡趣味,但吉爾真心覺得那樣子也挺有趣。
可惜現在也隻能想想,眼下既沒有合适的道具,也沒有能被吓唬的對象。
營地那群大老爺們,要麼是士兵要麼是神職人員,其中一個還是專業的異端裁判官;那些窮鄉僻壤裡自稱巫師的家夥,見了他們隻會被一擁而上立馬拿下。
然後被送到宗教法庭的監獄裡吃牢飯。
想到這兒,吉爾無奈地撇了撇嘴。
眼下他正穿過一片茂密的灌木叢,由于一路走來都沒有什麼發現,他的心情自然也有些放松,這才有剛才的閑工夫在那兒胡思亂想。
枯枝在他腳下斷裂,發出清脆的“噼啪”聲,在這安靜的環境中顯得尤為突出。
如果有什麼隐藏在暗中的敵人,這個時候就該跳出來偷襲——畢竟吉爾和手下的士兵們不一樣,身為白銀騎士的他不是很需要盔甲作為防護,外表看起來并沒有那麼不好惹。
加上他刻意收斂了氣勢,孤身一人看起來完全是個普普通通的迷路旅人,強盜和羊毛兵們最喜歡打劫這樣的對象了。
然而吉爾在林子裡走了一個多小時,周圍安靜地出奇,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是因為之前他們一群人的行動打草驚蛇了嗎?
想了想,吉爾在原地停了下來,開始盤算接下來要不要換個方向,亦或者往回走先去營地裡交流信息。
但就是這一停,失去了自己的腳步聲,他馬上意識到了不對。
太安靜了。
這麼茂盛的樹林,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安靜到鴉雀無聲的地步,鳥叫、蟲鳴這些自然的聲音哪裡去了?
吉爾擡起頭往四周圍環顧了一圈,感覺像是回到了1431年的夏天。
那時候他帶領着僅存的軍隊,在沒有任何支援的情況下攻打魯昂城,想要解救那位被俘虜的少女,卻在敵衆我寡的情況下全軍覆沒。
他還記得最後一輪交戰過後,戰場上是怎樣一副光景:城牆上的号角聲停了,士兵們的嚎叫與法術轟擊的聲音也不再響起,數不清的屍體像破敗的稭稈一樣堆在城牆下,周圍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臭味,那是鮮血和火藥的味道。
而自己倒在泥地裡,覺得無比的安靜。
就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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