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漸沉之時,握着的手才松開,元景低頭望去,見手腕上幾道青白的指印久久不退,心神稍定。回頭朝外望了望,遲疑片刻,跪坐在踏床闆上。因怕吵到他,隻握住了一點袖角,就這樣守了一夜。
長夜漫漫,元景一手撐着臉頰,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朦胧中,聽得劉林驚慌失措的聲音,此時天光微亮,他擡眼望去,隻見劉林撲倒在床上,狠命掐着燕帝人中。元景吓了一跳:“父皇怎麼了!”他一夜未動,手足都麻得沒了知覺,身體一歪,一頭栽到地上,額頭當場就見了血。他全然沒覺出疼,幾乎是爬到床邊的,燕帝雙目閉得緊緊,十指由外往裡泛着黑氣,元景胡亂去抓他的手,血液流動之際,肩膀一陣刺痛,他指尖一松,便見燕帝的手臂重重垂了下去,元景嘶聲道:“傳禦醫!叫他們都過來!”見門口守着幾名禦林衛,沉了一口氣,指着他們顫聲道:“你們去接!背也好擡也好,快把他們帶過來!”
太醫院十六名當值禦醫轉眼及至,薛乙乃是有備而來,手中捧着溫熱的藥盅,行針片刻,見燕帝嘴唇松開一線,即用銀羹勺給他喂了進去。不多時,燕帝悠悠轉醒。他神思未複清明,看了帳頂許久,才吐出一口濁氣。薛乙做了個手勢,兩名醫官上前診脈,更有人過來為太子止血敷藥,自是不提。他将劉林拉至一旁道:“陛下這兩日是不是沒按時喝藥?”
劉林諱莫如深地看了太子一眼,愁苦道:“是,這兩日宮裡亂作一團,陛下心情煩悶,不肯喝藥,大人,您看現在……”
薛乙皺眉道:“兩年前陛下生病之時,我就說過,如今當抛卻諸事,安心靜養,以臣的醫術,加上太醫院悉心照料,保壽十年無虞。陛下不肯,他既選了這種斷鶴續凫、損傷陽壽的法子,那藥就一日不可斷。似他這般勞心勞力,無一日歇息,全靠這藥吊着,如今這口氣一松……”重重地歎了口氣,提筆開方子去了。
元景字字聽得分明,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父皇都是為了我……兩年了,我……我一點都沒發現……”
兩名醫官診脈完,臉色都不太好,對着燕帝隻道:“陛下龍體無恙,隻需好生調養,不日便可康複。”
燕帝疲倦地一擺手,喚元景過來。他似看穿元景心中所想,喘息道:“你不必太過自責,朕長了你這麼多歲,要連你一個小孩子都瞞不住,也太過無能了。”下颌一點,輕聲道:“眼淚擦一擦,朕還病着,你就該是百官的定心石,難過也别叫人看出來。”
元景雙目通紅,他死死咬住牙根,不讓眼淚流下來:“不,是我不好,我該看出來的!要不是我偷偷離京,您也不會着急病倒,都是兒臣的錯。”
燕帝嗤笑一聲:“好了,朕還沒死呢。此番你出京,也是好事……”看向劉林,皺眉道:“叫他們都下去吧,擠在這裡,真悶得慌。”
劉林看向薛乙,見他輕輕點了點頭,即送衆醫官去外面候着。燕帝見衆人退去,艱難地摸向枕下,元景見他雙手浮腫嚴重,一舉一動,無不費勁萬分,忙道:“我來。”替他理了理錦被,摸出一本邊角帶着體溫的黃緞折子,雙手捧了過去。燕帝道:“你打開看看。”
元景忙畢恭畢敬地打開了,隻見宣紙上赫然羅列了數十個人名,又以墨朱兩色分類寫就,當中頗有些熟悉的人,太傅晏博亦在其列,元景不明就裡,茫然道:“父皇,這是?”
燕帝面帶微笑,溫聲道:“這是朕要賞賜你的東西。朱筆所寫,乃是元惜歸來,朕斥責苛待你之時,出聲維護太子之人,朕雖将他們貶官流放,但心知此乃忠君之臣,朕百年後,你即将他們召回複用,他們必定會感激新帝恩德。太傅晏博門生子弟衆多,他歸來之時,你當于宮門前親迎,天下士子皆會感懷聖恩。墨筆所寫的,便是當日那些趨炎附勢、心術不端之人,這些人絕不可委以重任,要怎麼處置,你自己看着辦吧。你此番求救诏前軍之舉極好,他們這些人,雖然多半不可大用,但也不能不加以籠絡。朕抱恙在身,封賞之事無暇顧及,日後對他們加官進爵,全看你的恩典了。”
他這一番話說的極慢,似用盡了全部氣力,看了元景一眼,以目光詢問他記下沒有。元景手捧折子,肩頭不住顫抖,淚水再也忍之不住,抱着他的手臂跪在他面前哭道:“兒臣記下了!”
燕帝撫摸了一下他的頭發:“朕雖留了一封信給楚岏,但朕若有事,亦不知他會有何動作,楚家那小子,朕如今難以收拾了,以後需得靠你自己。若他肯為你所用,自然最好。就算容不下他,也要忍上一忍。你年紀還小,當韬光養晦,日後慢慢與他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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