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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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涵不過才十歲，身高還比不上成年人的蕭妃，但蕭妃身子柔軟，又極有韌性，軟着身子連帶着聞涵倒在地上，遠遠望去倒像是聞涵正抱着她。蕭妃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意，&ldo;來人啊來人啊！有人輕薄本宮！&rdo;她這一喊，引來了不少人的側目，聞涵尴尬地松開手，紅着的臉也不知是因為羞的還是怒的。宮人們圍了一圈，不敢上前，又分外想看清這場鬧劇，蕭妃擠出兩滴眼淚，做出幾分梨花帶雨的樣子，聞涵使力推她都推不動，拽着聞涵的前襟不讓他走，紅着臉的聞涵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動了動唇，壓低聲音，&ldo;殿下快走……&rdo;事到如今，執廢又怎能脫開了關系，蕭妃是沖着他來的，便是走了，也不知有多少罪名安在自己頭上，聞涵既是執廢的伴讀又是他的家人，執廢緩緩搖搖頭，蹲下身子，&ldo;蕭妃娘娘，您這又是何苦？&rdo;&ldo;哼，你别想走！&rdo;蕭妃全然不顧妃子的形象又拉又扯的，遠遠地吸引了不少的人，人群裡自動開出一條路，走出來的少年面相威儀，臉部的線條剛毅深沉，正是大皇子執仲。執仲沉着臉，由遠及近，将這一場鬧劇分明收在眼下，&ldo;七皇弟……&rdo;&ldo;大皇兄。&rdo;依然是沒做錯任何事的不卑不亢，雲淡風輕，執廢将事情經過簡略地跟執仲說了一下，既沒有斥責蕭妃的無理取鬧，也沒有标榜自己的清白無辜，直白的口吻和簡明扼要的說辭。蕭妃已從聞涵身上爬起來，哭得好不可憐，粉頰上的妝容花成一片，躲在執仲身後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吓，身邊的宮女們一個個添油加醋地将事情描繪得天花亂墜。執仲皺着眉頭，略加思索，冷冷地看向執廢，&ldo;對下屬管教不嚴，冒犯了妃子，責任由執廢全擔，罰抄《禮劄》一百遍，現下父皇不在宮裡，長兄如父，執廢，你可有不服？&rdo;執廢看了看執仲清明中帶着威嚴的眸子，微微笑了下，這一笑倒讓執仲有些迷惘，稚嫩的聲音響起，&ldo;沒有不服，全聽大皇兄的。&rdo;拉過還愣在原地的聞涵，隻留給蕭妃一幹人等一個瘦弱卻又堅強的背影。執仲自嘲般笑了笑，轉身對還在抹眼淚的蕭妃說，&ldo;娘娘不顧形象的要給七皇弟難堪，卻是為何？須知父皇雖不在宮裡，宮中發生的事情莫不出他的耳目。&rdo;蕭妃嗔怪般看了眼執仲，心虛地拉過最近的宮女，悻悻離開了。圍觀的人群也自覺地散了開去，從頭到尾看了這出鬧劇的幾人卻各懷着不同的心思。《禮劄》共有三卷六冊九十九篇，講的是各國的風土人情、風俗禮儀，條目詳細明确，字數也相當可觀，幸而大皇子執仲沒有給出期限，不然抄寫一百遍也不知道要熬多少個日夜。窗前的八仙桌上平攤開一張張質地上乘的宣紙，飽蘸了濃黑墨汁的筆尖落在紙張上，一筆一劃極盡字體的儒雅，風度躍然，擡手揉了揉肩肘，少年看向不遠處也在奮筆疾書的兩名少年，笑問道，&ldo;青歲，曾義，你們抄得如何了？&rdo;喚作青歲的少年鼓着腮幫子甩甩筆墨，委屈地看着執語，&ldo;殿下！我們為什麼要去幫别人抄書啊……&rdo;曾義眼中也有相似的疑惑，卻從來不敢違逆主子的決定，也看向執語，執語望向窗前一株株明豔的海棠，&ldo;七弟因為父皇突來的寵愛而使得後宮嫔妃們感到不安了，蕭妃的事情不過是個警告，可七弟什麼也不知道，能幫多少幫多少吧。&rdo;青歲嗤笑一聲，&ldo;殿下什麼時候有了這許多善心……&rdo;少年揮灑着風流的筆墨，但笑不語。亭中與年紀相仿的伴讀下着棋，對方的龍被自己一顆白子生生斷了去路，眸裡含笑，執秦勾着唇角，&ldo;杜若，看來父皇的寵愛可不是什麼人都消受得起的。&rdo;杜若隻看棋盤研究着大局走向，不時閉目沉思，良久，才緩緩說道，&ldo;自古帝王心思難辨莫測，一句話既可救人也可殺人。&rdo;執秦好奇地湊過去，在杜若耳邊吐着溫熱的氣息，&ldo;哦？那句話？&rdo;杜若垂眸半晌，&ldo;不知。&rdo;執秦像是失了興趣，也不再深究這個話題，複又執起一子，将勝局定下。門口綠芳和别處宮裡的公公們在說着什麼，聞涵在她身邊接過高高的書冊，聽他們寒暄完，抱着那些書冊走到執廢書房。推開門，一股淡淡的書卷氣息撲鼻而來，聞涵小心地用腳勾了門，将手中的事物放在案幾旁邊的地上，執廢也不擡頭，&ldo;又是哪位皇兄送來的？&rdo;聞涵嘿嘿一笑，&ldo;三殿下。&rdo;執廢&ldo;啊&rdo;地像是想起了什麼，卻沒再多說。聞涵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冊，随手翻看了起來，&ldo;字還挺漂亮的，沒想到三殿下也會送一份過來。&rdo;執廢吹幹手中宣紙上的墨迹，也拿起一本，翻了幾頁又放了回去，&ldo;最沒想到的是二皇兄也會幫我罰抄……&rdo;然後又淡淡地補充了句，&ldo;嗯……這都要怪那個父皇。&rdo;執廢被罰抄《禮劄》的事情在宮裡傳開了，流言蜚語說什麼的都有，一開始的幾天就連去太學院的途中也會被宮人們奚落，或是指指點點，但後來自從二皇子送來了幾卷《禮劄》後，繼二皇子的是大皇子執仲，再是現在的三皇子執語，每個人都多多少少的在幫執廢抄《禮劄》。這天已經是三皇子第二次送書過來了，宮裡的人聽見了都很不可思議，對執廢的嘲諷指點也日漸減少。&ldo;又沒有時間限制，為什麼要幫我呢……&rdo;一邊寫着，執廢一邊帶着抱怨的腔調，聞涵則在一旁為他磨墨，&ldo;陛下去了萬衡山這麼久，後宮都聽大皇子的，這隻是表象。&rdo;少年背着陽光的身影覆蓋了一層柔和的光暈，歪着腦袋在想什麼的執廢，最終還是歎了口氣，&ldo;要不是那個父皇，唉……要是他早點定下太子的人選我就不用被連累罰抄了。&rdo;不過，這幾天的罰抄倒是讓執廢除了太學院和校場以外沒再去别的地方，後宮裡争鬥成什麼樣子也與他無關，讓他得了不少清淨。日薄西山，一天又快過去了。莊嚴的宮燈托起了一片明亮，長長的走廊似乎看不到盡頭。&ldo;哎呀呀，又迷路了。&rdo;籲了一聲，身體賴在粗粗的漆紅柱子上，從腰上解下一隻黃橙橙的葫蘆，咕噜咕噜地往嘴裡灌。躲在柱子後面的少年有些好奇地看着，乞丐一般破破爛爛的衣服，邋遢不堪的穿着，皮膚沾了不少泥灰，一頭雞窩般的頭發，身上除了那隻葫蘆就再沒什麼了。&ldo;小娃娃，你看了老道這麼久，還沒算你錢呢？&rdo;斜眼過去瞄了瞄衣服普普通通的少年，老乞丐仰脖悠哉地喝着葫蘆裡的酒。執廢看着那人古怪的行徑，卻從沒在宮裡見過那老乞丐。跟着綠芳去司内處取過冬的棉被，執廢在外面等着，這次是自告奮勇的要為綠芳掌燈，聞涵和沐翺也說在屋子裡抄了一天書出去走走也好，反正還有有綠芳跟着。等待的時間很無聊，執廢就在長廊處邊摩挲着質地光滑的闌幹，便撫摩着上面镂空的紋路，花鳥蟲魚的圖案相交輝映，但又有多少人是真正願意停下來去欣賞它們的呢？然後，就看到了眼前百無聊賴地喝着酒的老乞丐，迷了路也一點不慌張，坐在闌幹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着兩條腿，腳上的鞋子穿了幾個洞，露出黑黑的腳趾，幹瘦的手敲打在闌幹的那些花紋上，嘴裡哼着街坊鄉裡的淫詞豔曲，依依呀呀的，好不惬意。到底是迷路了，還是來皇宮旅遊的？執廢走過去，不客氣地坐在了老乞丐的旁邊，也跟着他的頻率晃着小腿，夜風吹來，絲絲的涼意撫在臉上，碎發随着風一揚一揚的，安靜的長廊裡隻有一老一小兩個人。&ldo;老人家，你迷路了？要不要我幫你帶路？&rdo;執廢問他。老乞丐慢悠悠地嘬着葫蘆，咕噜噜吞了幾口酒，濃濃的酒氣噴在執廢的小臉上，&ldo;哈哈！我來看小五的，可是到處都找不到小五，唉……&rdo;&ldo;小五？小五是誰？&rdo;老乞丐一臉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執廢，手裡的葫蘆晃了一下，&ldo;你居然不知道小五！&rdo;沒頭沒尾的，我怎麼知道小五是誰啊，執廢白了一眼，雞同鴨講的，說也說不清，從闌幹上跳下去，正要走，被老乞丐揪住領子提了起來，&ldo;喲喲，脾氣還不小！跟小五一模一樣，我喜歡！&rdo;然後湊近執廢，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手掌大小的小匣子出來，&ldo;你見到小五就把這個給他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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