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若虛桀桀怪笑,狠狠掐了坐在腿上的歌姬屁股一把,說道:
“喚個跑堂兒的進來,我倒要聽聽這包不閑說得到底準不準?”
吩咐聲外傳,顧刃朝得了賞錢的堂倌擺手示意不要理會,自己整了整渾身上下,故意裝作低眉順眼的神态快步進去。沈節見狀連忙随後跟入。
“大官人,您有什麼吩咐?”顧刃低頭問道。
“沒什麼,你家廚房今天做的這一盤熏鹿脯,大夥吃得挺美,想問問是怎麼做的?”
張清客大搖大擺地坐着,斜歪着下巴,替蔣若虛問話。
“回大官人。這道熏鹿脯是小店的招牌菜,選用得是新打來的水鹿前肩肉,放進本店秘制的百年老湯鍋鹵上一夜,撈出趁熱進熏爐,用茉莉花、獅峰茶、碎黃糖猛火急熏,最為講究火候。多燒一分則焦苦,少熏一分則色薄。”
其實這道菜顧刃連看都沒看一眼,隻是在外偷聽得包不閑說話,此番故意反其道而言之,跟他搗亂。
包不閑聽罷,臉色微囧,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曹子豪一心要讓手下人争回面子,端過一碟‘煸大枯酥’遞給包不閑,笑道:
“老包,你再嘗嘗這道菜,我吃着味道有點不大對,你給挑挑毛病。”
包不閑見狀,已知曹子豪之意,伸箸夾了兩塊,細嚼慢咽,咂摸滋味道:
“這道菜我可知道來曆,你們廚房偷學的南京秦淮河的名菜金陵圓子對不對?不過學得有點四不像,人家南京的肉圓子裡面加了水發蹄筋進去,你們為何不加?而且豬肉剁的精肥比例也不對。下去讓你們廚子再上秦淮河好好學學罷。”
“這位客官您說錯了。秦淮河的金陵圓子,偷學的其實是咱們揚州的清炖獅子頭。想當初隋炀帝沿運河下揚州看瓊花時,對揚州萬松山、金錢墩、象牙林、葵花崗四大名景十分留戀,回到行宮後,便吩咐禦廚以四景為題,制作四道菜肴。禦廚們和揚州名廚合作,制成了松鼠桂魚、金錢蝦餅、象牙雞條和葵花大斬肉四道名菜。其中獅子頭便是這道葵花斬肉變化而來。清炖獅子頭雖然湯鮮肉嫩,可有些食客嫌其略顯清淡,于是揚州名廚們又将大斬肉的圓子,和以蛋黃、粳米粉、馬蹄、麻油,入油鍋煸至金黃酥脆,再用雞湯醬油燒透入味,便是今日的煸大枯酥。”
顧刃站在地下,雙手互揣,侃侃而談。
包不閑連續被搶白兩次,心内不禁火大,指着顧刃鼻子問道:
“你是哪裡來的野小子,竟敢在此信口雌黃?”
蔣若虛攔住話頭,對包不閑說道:
“老包先莫要氣惱,我看這小子說話口齒犀利,倒似念過兩天書。你去抻量抻量他,也算給咱們席上添些下酒作料。來!美人兒去給包兄弟斟一碗酒,以壯文膽。”
蔣若虛腿上的歌姬少了隻鞋,一扭一扭地下來斟酒,包不閑一飲而盡,抹抹嘴斜瞧顧刃說道:
“死跑堂!大爺跟你玩對對子,助兩位大官人的酒興,你可敢應否?”
“小的書讀得少,還請包大爺出些粗淺的。”顧刃回答。
那包不閑見對方一個小小跑堂,竟敢答允應對,心中暗生狐疑。脫口一聯曰:
“小子何來?聽二分明月箫聲,依稀杜牧。”
“相公莫問,借一管春風詞筆,點染揚州。”顧刃不假思索,随口即對。
包不閑雙目巡視桌上,見一道叉烤桂魚,于是心生一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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