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華生堂内,裴老夫人面有怒色的看完軒帝禦令,連帶看裴清召的目光也冷了三分,這讓後者不由避開了她的目光。
軒帝以皇令的形式召裴钰入京為諸國貴賓開堂。
軒帝見到了裴钰為西州帶去的榮譽,為展示他的國威,此番相邀了各國王室宗親,其中不乏有名的纨绔,他們到底有多在意學識,軒帝并不在意。
他俨然是将裴钰當作了展示之物,将學問當作賞樂之事,供諸國貴胄品玩。
這是一場針對裴钰乃至裴氏的公開侮辱,但皇帝之令,裴钰必須得從。
裴清召打量着垂目看禦令的裴钰,卻見他面上不見多少愠色,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波瀾,見此,裴清召不由神色微眯。
原本他想,裴钰畢竟是少年人,性子多少該是有些沖動的,若是借此事挑起他與皇帝的不快,那麼便可以他心性不穩為由,說服族内繼續由自己暫管裴氏掌家之權。
但顯然,裴清召失算了。裴钰看完了禦令便對裴清召道:“原本也打算過兩日返京,勞二叔先行一步回聖上,我定會準時出席。”
裴清召愣了半響,趕忙接了話頭,直道辛苦他了。
裴老夫人看着裴钰,一時也不知自己這個孫子到底在想着什麼,正欲開口問,卻聽他對一旁候着的侍女道,“将阿笙叫去書房。”
侍女低首離開,裴钰方才起身與裴老夫人告退,對于禦令之事閉口不談。
裴钰過于淡然的态度讓堂上幾人狐疑,但誰都猜不準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阿笙今早便碰到裴氏的掌事親自将一個小箱子抱去裴钰的院子,她算了算時間,想着阿七該有消息了,果不其然,這會兒,裴钰便着人來尋她。
阿笙到時,裴钰已經回到了書房,八扇竹骨窗開了四扇,天光将室内照得透亮,也讓那人低垂的眉目更加柔和。
此時他正在看着案幾之上的文冊,聽聞動靜方才擡眼。
裴钰睇了睇窗邊案幾之上放着的糕點,示意阿笙自己去拿。但阿笙此時對那些吃的沒什麼念想,而是看向裴钰手中的文冊,信面的印戳是幾日前的,算算帝京到燕城的時間,這些應當是今日剛到。
阿笙等了許久的東西,就在眼前了。
見阿笙在看自己手裡的文冊,裴钰遂遞給了她。
這是刑部一份關于當年案件的結案陳詞,其中的論調阿笙早已耳聞,并無任何差異,阿笙掃了一眼便已看完了。
“你來看。”
阿笙走近,裴钰将放置一旁的兩幅畫像展開,這兩幅畫一幅看筆墨陳漬,應當有些時候了,而另一幅紙張如新,也不似第一幅那般仔細,是一幅快描。
“這是?”
裴钰指着第一幅畫像道,“這一幅是官僚所陳放的前刑部主司汪澤海的畫像,畫于先帝三十年,也就是十四年前,第二幅是近日阿七着人去汪澤海歸老的鄉間所畫的汪澤海畫像。”
聞此,阿笙不由皺起了眉,雖說這第一幅是十多年前所畫,但這兩幅畫像上分明就是兩個人。
“為什麼會這樣?”
裴钰此時拿出了另一份文冊,這是刑部趙煥城親筆所寫。
三年前,他為刑部從官,在研究舊案之時也看了蘇遠緻這個案子,那時候他便有個疑問。當年央國多個地區雨勢不斷,汴水上下府衙為防洪水肆意,提前鞏建堤壩,河沙用量之大,導緻其市價飛漲。
若是蘇遠緻以河沙換糧,這筆買賣的利潤并不值得他冒那麼大的風險。更何況這麼大量的河沙在沿河府衙急用的情況下,一個倉部的糧官哪能調動?
待阿笙看完這份文冊,裴钰又遞上了另外一份整理出來的出京文牒記錄。
“這一份是雲象關文檔閣内的舊檔記錄,汪澤海于蘇府案子次年歸老還鄉,往西走雲象關出京南,根據雲象關的出入記載,當日從此離開的一共三千五百人,除了汪澤海外,還有一隊人馬值得留意。”
阿笙看向那筆墨勾畫之處,上面寫着“皇庭衛十六人”。
與從屬軍部的京機營不同,皇庭衛隻為天家辦事,而且辦的多半是見不得光的暗事。
阿笙又看了看那兩張畫着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的畫像,真正的汪澤海大概已經于歸鄉那一年便被皇庭衛抹殺了。
阿笙從那日裴老夫人與密友的對話中得知,當年母親那一跳引發了不少争議,次年的汪澤海離職又讓陰謀論再起,所以為保天家聲譽,汪澤海不能“死”,卻也不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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