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他尚且不懂愛恨是非,如今面對眼前這個人,這張看了十多年的面孔,他倒是忽然明白了。饒是風花雪月再為動人,也不及與他作伴的十年糙木,春秋浮沉。褪了肩胛黛青大氅,露一小截肩頭入目,太子摁住他手腕,推至簾帳之後,大手掀起蔽膝衣擺,以帶有掠奪氣息的吻侵襲上淮宵頸窩。衣衫褪盡之時,方故炀俯身半跪,以虔誠之态,吻上淮宵眉眼。山眉水眼此詞,不啻女子适用,在如今情狀下,讓這四字為淮宵所包攬,也通通不為過。太子唇齒溫柔,但手勁和蠻力愈發用得狠,憐惜之情混雜着隐忍多年的想法直沖上頭,又哪容得他此時還能再拿出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力抗衡欲望。他又吻上淮宵鼻尖,引身下之人一陣輕顫,神态似醉酒般朦胧又倏爾清醒。太子低頭,啞聲道:「淮宵,你可想好。」話語未完,淮宵直接伸臂摟緊他光裸的後背,應道:「平素倒不覺你話這般多……」淮宵允了他後,側過頭去看室内旖旎,燈火燭影将兩人之軀映射于牆,搖搖曳曳,像極了飄忽不定之物。他閉上眼,憑着本能去配合方故炀的動作,突然想起那一年。那一年初見之後,他逗弄了太子一番,讓這皇室儲君跟着他跑了一段路,淮宵蓦然止住腳步回首時,最先入目的,也是太子翩跹衣袂,好不潇灑。十年,或是将軍功成,或是寒窗苦讀,或是青絲白漸染,也或許是一朝一夕,但十年之于他們二人,是年幼到成熟,懵懂喜歡到交付刻骨。紅绡碎翦,滿目情潮攪亂。屋外是夜寒飛雪,帳内溫爐小火,□□難關。(這篇文在完結的時候會把一些rou随txt一起放出。)一夜纏綿過,日上三竿,待窗前都透了刺眼的光亮來,他二人方才醒來。淮宵本就才從北國而歸,進了太子府又被拉上馬去,來風陵渡與太子雲雨一番後,惹了一身酸痛,起時半邊身子一軟,直讓太子又攬抱在懷。察覺摟緊自己的臂膀稍微松些,淮宵站起身來,自覺渾身難耐,定了定神,緩步走至窗邊輕推開窗扇,回眸笑道:「日頭正好。」太子一笑,道:「回了府上,我共你再練練唐刀罷?」淮宵面上泛紅,心說這一時半會兒怕是沒功夫能快馬加鞭趕回皇城,不過若是能忍他一忍,也許可行。他未轉身去看太子,而是以目注視窗外景象,以掌心為抔,接了些許日光在手,淡淡道:「一言為定。」太子獨自去取了扶笑所需之物後,兩人在風陵渡耽擱兩日,待淮宵說并無大礙後,方才啟程,原路返回,一路縱馬而歸,過山嶺林間,觸石吐雲,再見小溪潺潺。待到日欲西時,蒼穹間似是綴了萬點胭脂,暮雲合璧,終是抵了大裕皇城,冬夜将至,霜風露葉,太子從大氅中試探出手,掌心竟還落了些飛雪來。入城之後,街坊上下一派喜氣,屋檐窗邊都覆了層清淺銀白。人人和顔悅色,牌匾夜市來人熙熙攘攘,明明是風雪交加夜,卻都不閉戶垂帷,連皇城城門到太子府一條不常有人走的石闆路邊,竟都挂上了大紅燈籠。正與淮宵并辔,見此情狀,太子偏過頭來,面上稍顯期待,道:「恐是有何等喜事。」淮宵見他擔心,勸慰道:「公主大喜之日将至,看是宵禁解了。」說罷,他伸手将掌心覆上太子手背,後者反手握住他的,笑道:「淮宵如是說了,那便是了。」等二人頂了一身風雪,抄近道行至太子府門前那條路時,隻見太子府上紅光一片,竟是被那挂滿了大紅燈籠與紅綢匹布的梁柱飛檐映得喜氣洋洋。府門前停了數輛宮廷馬車,環佩叮當,府門緊閉,府上老管家端站于石階之上,以黑紗遮面,身後排了一列侍女,均屏息凝神,朝他倆的方向看了去。門口有高馬兩匹,淮宵遠遠看去,均認得二人。那騎于前些高頭大馬上的人遙遙便望見了太子,隻見玄甲光亮一閃,那人翻身而下,跪地抱拳,再走近些一看,竟是那已封了将的龍朔。不得太子發言聞訊,龍朔身邊的那位,乍一看似是宮廷禦史,待他擡頭,迎着府外參天紅光,便能辯清,此乃當朝禮部尚書,衛驚鴻。他此時鬓角發亂,并未下馬,滿目苦楚。而在場之人,均噤若寒蟬,萬籁寂寂無聲。淮宵愣住了,夾緊馬肚,将手上缰繩拉得緊了些,正欲開口問道:「驚鴻……」不等他發聲,衛驚鴻硬生忍了淚,從袖袍中取出一明黃卷物,舒展開來,手在冬夜刮骨寒風中顫抖成篩,盡管鼓足了氣,喊出的聲兒也似被刮過的啞:「太子方故炀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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