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帝身子好轉上朝,這三個不正經的男人都被召入了宮去。皇帝思想老一套,沒不讓女人進殿參與百官議事,留了常初在太子府候命,賞了幾箱宮裡的千葉首飾給她,往後每月可領俸祿多少多少石,還賜了一座府邸在博雅堂舊址旁,讓她将來成親後同夫君搬去住。常初感激,但也不太看重,拉開那箱子裡,挑揀了珍珠卷須簪、嵌蟬珠钗與雙鸾點翠步搖種種,遣人給扶笑送了去,說是宮内的物什。淮宵在一邊兒站着看,跟着挑了隻白銀纏絲,鑲了紅滴珠的镯子在常初腕上比劃,滿意道:「這個挺合你的。」常初接過來戴上手,歡喜得很,笑道:「淮宵真是好眼光!」那日早朝冊封,秋日共登華殿輝金,内裡香爐暗霭。三位朝中棟梁并肩而站,身後是文武百官,殿後是深深宮圍,宮門後是山水泓澄。那日,衛驚鴻輔左,常盡輔右,太子居中,對着殿上鎏金龍椅,遙遙一跪。衛驚鴻說:「臣等,鼎力輔佐太子!」常盡說:「臣等,誓死護我大裕山河!」太子久跪不起,眉目肅然,沉聲道:「兒臣,遵旨。」光陰寸短,晃眼間他們就已到了各自肩負重任的年紀,攜帶了追随一生的使命。衛驚鴻年紀輕輕,皇帝力排衆議,給他直接封了一品禮部尚書。主管朝中的祭祀餐宴,科舉禮儀,事務繁冗,估計衛驚鴻以後也沒太多時間跟他們嬉鬧,但自己父親辭官在先,丞相之位空懸,得由自己代勞一些,他沒得選。那邊常盡自然是因為戰功赫赫,再加上勇冠三軍,又為将門虎子,封了二品上軍大将軍,号&ldo;折沖将軍&rdo;,正式接管羽林軍,為太子所差遣。另外給太子引薦了一些有戰功的兵,封了鎮南、鎮北、鎮西、鎮東四路小将,還給龍朔封了個先鋒官,正式脫離巡捕營,直接入羽林軍。這麼一來,皇城九門提督的位置又空懸下來,皇帝把這塊燙手山芋又交給了太子殿下。方故炀接的時候倒不覺有何不好,同朝中衆臣一同伏地,誦皇恩浩蕩。回了府之後,太子急着要去巡捕營,拉着淮宵進了卧房,卷着琳琅珠簾一通深吻。太子唇角擦掠過淮宵耳畔吹一口氣,激得他脖頸癢癢,蹙眉一哆嗦。淮宵面色潮紅,聲音還有些抖:「今日,今日你父皇可有提到我?」太子一愣,伸臂去攬他腰身,認真道:「今日沒有。」見淮宵不講話了,太子換了個邊兒去拱他下巴,一張俊臉也紅了,平素冷冽的目光如今柔和到不像話,像犬似的粘他,邊蹭邊說:「淮宵不用在意。」淮宵扶住他後腦勺,與他對視,舔過自己牙尖,說:「你最近,你最近老那樣,這被人看了去……」太子存心逗他,冷哼一聲:「哪樣?」淮宵瞪着眼,暗罵這人近日一堆破事兒還有心思捉弄自己,湊上去對着太子的唇就碰了一下,假裝正經道:「這樣啊。」太子一樂,知他配合,伸手捏他臉,心都化成了一灘水:「你怕被人看見?」竟然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淮宵認真起來:「我是怕你被人看見。」他是真的怕,怕他們明日就會分開,晨起便不見人影,之後便再無機會了。這樣的事情不是沒發生過。有回幼時春日,晨熹微光,太子被召到宮裡去,真真是在宮内待了足足一月,博雅堂沒去念,太子府沒回,府上也一片缟素,氣氛悲痛,一打聽才知曉是皇後去了。他想了一個月,該如何安慰方故炀,但見到真人時,兩個小孩兒隻是抱着一通狂哭不止,其他什麼話,淮宵在看到方故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後,都不敢再多說。如今長大成人,兩人之間的關系也有所變化,皇帝一日日施壓,削減太子實權,大多的原因除了太子本身有些問題外,就是他淮宵的存在。他清楚地記得,在北國時,他偷聽過太傅進宮給皇儲講課,字字句句,都在講述如何掌控皇權,其中有幾句很重要的,他聽了□□來遍,無非就是那些,開枝散葉,廣納後妃雲雲。他那會兒還小,覺得當皇帝還是不舒坦,要同時愛好多個女人,擁有好多子孫後代。而且皇室鬥争,他淮宵從襁褓之中便參與了,若不是被送到大裕來做質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足以全身而退。當年北國的太傅,一字一句地對着北國皇儲說:「為天子,不得有軟肋。」淮宵回殿裡後,仰着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問自己的母妃,何為軟肋?母妃說,大概就是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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