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虛無的冰雪世界中,一位向來注重儀态的他,此刻已不顧自身狼狽,任由頭發纏繞着血肉碎片,垂在眼前,他在雪域中迷茫四顧,仿佛在尋找失落的靈魂。
他知道,那已無法找回。低頭,隻見他緊握着的手中,握着一隻染血的手套,那是南丁格爾小姐的遺物。然而,在魔族狂潮的肆虐下,他未能守護住那位純潔的少女。
華生憶起那一幕,雙腿發軟,跪倒在皚皚白雪中,全身顫抖。他蜷縮着身體,将頭埋進膝間,緊緊抱住自己,試圖将自己縮成無人能見的微塵。細微的啜泣聲響起,混雜着尴尬的抽泣聲,這位曾經的貴族,此刻哭得像個無助的孩子。
突如其來的異界光芒,那是惡魔的恐怖力量,還是神聖的憤怒之光降臨的懲罰?人類在大自然的威嚴面前,微不足道,瞬間,整個軍事要塞被淹沒,勇猛的戰士們面對傾瀉的千年積雪,所有的戰鬥經驗和訓練都無法抵抗。
随後,魔潮席卷,碾過幸存者的隊伍。
喜訊是,三分之一的士兵在魔潮後依然屹立。但所有的其他消息,皆是悲訊。
轟隆隆——
遠處傳來蒸汽戰車的咆哮,士兵們艱難地舉起望遠鏡,望向聲音的源頭,隻見一列戰争戰車疾馳而來。這些戰車的履帶經過改造,顯然是拆解了一輛,以提升其餘車輛的性能,增大與雪地的接觸面積,否則無法在雪域中如此飛馳。
到來的小隊是那支由老兵組成的不死兵團,他們因戰後創傷綜合征無法安眠,即使休息也常在戰場附近紮營。正是這種習慣,讓他們深入戰場,幸運地避開了這場大雪崩。
尤利西斯少将拄着長槍,步履蹒跚地走向幸存的士兵。他無需多問,這位獨腿老兵常年身處戰局最前線,隻需看一眼戰車上殘留的痕迹,便知這些人遭遇了大批惡魔的襲擊。
令人困惑的是,依那些抓痕判斷,他們似乎不應有幸存的可能。
他側身,注意到一旁蜷縮的男子,身着來不及脫下的手術服在戰場中格外醒目。尤利西斯認得,他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搭檔,名叫華生,一直在醫療團隊中。
于是,他走了過去。
“南丁格爾小姐呢?”尤利西斯平靜地問。
這位少将并非隻懂殺戮的戰争狂人,他知道南丁格爾的特殊性,無論對社會還是前線戰士的心理,都有着深遠影響。他沒去關心傷員,也沒問死亡人數,戰争總是伴随着犧牲。
他隻想知道,那位少女何在?
男子并未回應,隻是顫抖得更劇烈了。
“南丁格爾小姐!她在哪!”尤利西斯的語氣加重。
依舊沒有回答。
老兵走至華生身邊,一把将其拉起。那位以凡人之力刺殺過三級契約惡魔的軍醫,此刻如同空殼,被輕易提起。無力的雙手低垂,腦袋斜靠一邊,雙目失神,模糊的臉龐上,鮮血被淚珠溶化,凝結成冰晶,與那張臉龐相映,美麗已不再。
米爾薩普少尉遠遠看見,不顧身上的傷痕,疾步趕來,抓住老兵的手,試圖讓他松手。但用力拽了幾下,未果。
此時,軍銜的差異已被遺忘。
“南丁格爾小姐呢?”他問。
“被俘走了。”
“被俘走了??”
尤利西斯以看傻子的目光看向米爾薩普上尉,顯然,惡魔不會采取俘虜的舉動。
“放開他!”年輕的軍官對長官咆哮,也許這是他第一次對上級如此無禮:“我不知道為何會發生此事,但這不怪他,你能看出惡魔的數量,就算你的部下在此,結果也不會變。南丁格爾被俘走了!就是這樣,我們盡力了!”
尤利西斯少将聽到這話,松開了手。華生撲通一聲坐在雪地上,脊柱無力支撐,頹然倒下,滿是紅冰的臉仰望天空。那個世界上最美的存在,就在他身邊消逝,他卻隻能無能為力地看着。
常人難以理解華生此刻的心情,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理清,隻是恍惚間,他仿佛回到童年,看見父母屍首懸挂房梁的那一刻,那時的無力感與如今何其相似,什麼都不願想,不願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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