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生在公主面前撲地跪倒求饒說:“我不是人奸,我沒幫鬼做事。公主殿下,草民說謊了,草民并沒忘記殺豬!是阿陶讓我說的,許諾給我五錢銀子。”
馮山吓得跪地說:“公主,我不是同謀。阿文是想他家麼三還魂後能把二兩銀子的債務一筆勾銷了,因為阿文的做法符合我們的利益,我們就在旁邊幫着言語了兩句。我隻是希望隔壁老賀記得還魂的事,我好假裝為他還魂出過大力的樣子,然後對他提及圍牆外那幾尺從祖上開始就有争議的地,念在還魂這樣的大恩大德,他不答應把地讓給我那也說不過去呀。”
羅青跪地說:“我也是想在陳梅婆還魂後,假裝我有功勞,她一感念我就能允許我娶她的女兒,也能少要些彩禮,唉,準丈母娘那一關實在不好過啊。最初收還魂錢的創意來自于程勳倉,我們是受此啟發。”
陶文跪地,慚愧地說:“草民知罪,早知道就不動這念頭了,命中不來财再怎麼努力都沒用。我确有如果還魂成功讓麼三免我債務的想法,但從沒教唆任何人跟我學,他們都是出于自己的利益才加入的。”
鎮長怒喝:“按照律法,欺騙公主罪該萬死!來人啊,送交官府治他們的罪。”
“行了”,公主揮手阻止鎮長,然後又指着陶文等人不可思議地說,“一個念念不忘想賴掉二兩銀子的債,這樣做好像不太厚道。另一個是想從他的二兩銀子中分得五錢,純粹就是隻要有利就什麼都肯做。再一個是為了占那幾尺地皮,像是在要挾,可是從祖上開始這地就有争議,暫時不能下結論。還有一個是想少花錢就能把媳婦娶到手,這不就是明擺着想占便宜嗎!可是如果男女相愛,準丈母娘貪圖彩禮而拆散他們,這也不對啊。嗯,就為了這點小事如此地費盡心機。可是反過來想一想,如果這幾個人當時真的幫他們還魂了,提這點要求似乎也合情合理啊。”
陶文、複生、馮山、羅青不敢出聲,但聽公主最後說了這麼一說話,他們臉上的緊張神色稍有一些緩和,哆嗦着輕聲問:“殿下,真的合情合理嗎?”
李升先開口說:“合情但不一定合理。這陶文靠喊魂掙錢養家,一向都是收費的,還魂這麼重要的事收二兩銀子應該不能算是貪心,但問題就在于他無法事先跟人商量,人家就是把銀子看得比魂魄還重要,沒經他同意就讓他還魂,他可以拒絕付費。複生想從中分得五錢銀子其實也沒有錯,既然都是為了利,他為什麼就不能分銀子?至于貪圖鄰居的地皮跟地有無争議關系不大,總之,謀得地皮跟少花錢娶媳婦都跟陶文的情況是一樣的,就看當事人在沒有事先達成協議的情況下是否感念你為他做的事,所以并不代表陶文他們存有歹心。”
公主着急地說:“地皮有無争議關系重大,可能一直是賀家強占着地皮呢?馮山逮到機會了,為自己伸張一下正義。還有,如果誰真的把銀子看得比魂魄還重,以沒經他同意就讓他還魂為借口拒絕付費,那好辦,可以讓這種沒人性的人繼續成為驅靈人,看他們幹不幹?咱們可不能容忍這種刁蠻行為。”
李升頓時愣住,好像公主說的很有道理。
阿矽鼓掌喊好,鎮長和錢員外象征性地跟着鼓掌,他倆一時沒弄清公主到底是支持哪一方。跪在地上的陶文、複生、馮山、羅青面面相觑,也想鼓掌,但手指碰一下沒鼓出掌聲。
鎮民們七嘴八舌展開了大辯論,其實都是站在自身利益的角度評判陶文等人行為的對與錯,尤其是那二百多個剛剛還魂的鎮民都擔心地說,魂魄當然比銀子重要,可哪支付得起銀兩啊,幾文小錢還可以,銀子想掏也掏不出來啊。然後紛紛輕聲咒罵陶文惹出這話題來,因為他們的家人正等着要還魂,真要為此支付報酬那家庭負擔可重了。
公主趕緊對鎮民們搖手說:“你們别擔心要為還魂支付銀兩,跟我們讨論這個話題完全是兩回事!”
二百多個剛剛還魂的鎮民這才重重地松了口氣。
鎮長厲聲喝住還在辯論的鎮民,氣憤地指着跪在地上的人說:“這幾個刁民盡出歪腦筋,丢我這個鎮長的臉,這次再也不能輕饒!要讓你們死得很難看。”
公主說:“雖然驅靈人還魂後丢失記憶确實是他們幾個不懷好意的杜撰,但也算不上是什麼大的罪過。”她又對鎮長做出一點驚悚的表情,接着說,“如今鬼把陽間都當成自己的家了,你讓他們成了鬼隻怕你的麻煩就更大了,還是繼續讓他們當你的鎮民吧。”
鎮長一聽頓覺不寒而栗,看看地上跪着的四個人,想象着他們成為鬼之後會帶來的後果,更是增添了毛骨悚然的感覺,他摸摸額頭,不再說話。
公主對地上跪着的人揮手說:“都起來吧。”
陶文、複生、馮山、羅青叩頭謝恩,然後一個個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
公主說:“也不能強迫說你們的想法是錯誤的,現在隻能等那些人都還魂了,你們的事我再來幫着裁決一下,也隻能這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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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升在一旁點頭說:“是啊,也隻能這麼辦了。”
“不不不,是我們錯了,我們财迷心竅,我們不該動這念頭,我們再不敢提任何要求了。”陶文、複生、馮山、羅青撫摸着膝蓋齊聲說。
李升連忙說:“你們曲解公主的意思了,裁決不會強迫任何一方,隻是把你們的情況充分地考慮進去,向對方闡明。比如那個麼三不記得你為他喊魂,我們可以為你作證,你們也可以很正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想法合理我們大家都會支持你們。”
陶文、複生、馮山、羅青千恩萬謝着又要下跪。公主趕緊擡起手。他們剛彎曲的膝蓋才又直立起來。
李升不可思議地晃一下腦袋說:“唉,你們呐!也許人家還魂後主動酬謝你的銀子還不止二兩呢?為何自尋煩惱要被區區二兩銀子折磨成這樣?放着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不吃,假裝為複生喊魂,還要随口編出那麼多新詞來。”
阿矽說:“這就是社會底層人的活法啊,鑽在錢眼裡思考問題是必須掌握的生活思維,否則這個家的日子絕對好不起來。你們一個是公主,一個是天下聞名的李記鐵行少東家,不會理解五錢銀子對他們意味着什麼。”
李升聽了一愣,若有所思起來。
公主卻笑說:“我不理解?我不理解還會考慮到這些人的正當權益嗎?本公主經常私自出宮,對民間疾苦還是了解得挺多。”
李升不假思索說:“你私自溜出宮來明明是為了玩呐,那樣也能了解民間疾苦?”
公主正色說:“哎!玩隻是表面,要不怎麼……”
李升連忙笑說:“噢,對!公主是走到百姓中間去體察民情,關注民生。”
公主滿意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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