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甯與他對坐,直過眼望着他笑,像是對他的直言不諱有些欣賞。
施尋芳是其同僚上司,倒用不着給他留臉面,轉過眼來訓斥,“這話兒是該你一個七品監察禦史随口說的?無憑無據,你怎麼就知道此事與曹潛有關?又如何知道是為潘懋斂财?潘懋現是内閣次輔,你這些話兒要是傳進他耳朵裡,誰也保不了你!”
言辭激昂時,抖得烏紗帽的兩個翅顫顫巍巍。季安隻得端正了身子,垂首不言。
須臾間,奚甯斂了笑意,朝上拱手,“鐘老,我看上半年皇上有意派都察院福建巡鹽,已經是有意在提醒潘懋。皇上的意思,是要看下半年的鹽稅,若曹潛知道收斂,大約是不會深究。咱們還是暫且按下此事不提,該如何報虧空就如何報,皇上自然會派人問曹潛,看他如何回話吧。”
鐘敏點點頭,撐起身子,蹒跚着下堂,“眼下也隻能如此。這事兒我去跟你嶽父說,你先與施大人寫了本,一同進宮面聖。鹽運司隸屬咱們戶部,子賢,少不得你要在皇上面前替我挨幾句罵呀。”
奚甯隻笑不語,攙他出去後又返回,幾人廳内拟本,将福建鹽務照實呈錄,隻表虧空,不表貪吏。
皇城裡挨了訓斥出來,已是二更,奚甯疲倦歸家,不想才進門,見府内管家兜頭迎上來,“老爺,範大人來了,現在廳上候着,說是要見老爺。”
“這麼晚,他來做什麼?”
“下晌就來了,大約……是為了範姨娘的事兒來求情?”
奚甯不疾不徐,先回房換下補子服,适才往那邊廳上去。
乍見來人,範貞德急不可耐地迎上去,“子賢可算回來了,我原是到戶部去尋你的,不想聽見你進了宮,隻好來家等你。”
這範貞德雖使人來接範寶珠返家,卻到底有些不甘心,隻恐失了奚家這門親,于仕途無益,便趕着四處堵奚甯。好容易在家堵着,就這麼一路引着,直将奚甯迎到上首坐下。
明燈映台屏,照着奚甯有些冷淡的笑意,橫袖請他坐,“範大人等到這麼晚,必定是有事兒,有話請直說吧,說完,我使人送大人回去。”
見這态勢,範貞德略有鹘突,坐在下首,擺出個千難萬難的臉色來,“還是為了妹妹的事兒。她在府上做下的事情,我業已聽見說了。可我想,子賢不是個小器之人。她雖往家私送些東西,到底也沒什麼要緊,子賢斷不會為了點小财生氣。我來,是想腆着我這張臉,請子賢寬恕她,仍舊許她回家來吧。”
恰有丫鬟上茶,奚甯吃夠半盅,才在他眼巴巴的情态裡慢悠悠啟口,“其實一點兒财物,我奚家怎麼會計較?可文書上寫得也清楚,她無子、不敬長輩、教導子侄無方,玷污奚家門楣。那日我雖不在家,可鬧出多少閑話惡語,大人是本家,想必也深受其害,何故還要來求我?”
範貞德讪讪地搓搓雙膝,“我知道是我教女不嚴,才使咱們倆家成了個話柄。可侄女兒的事兒,到底與寶珠無關,還請子賢體諒一二。寶珠如今近三十的年紀,被退回娘家,要遭多少口舌?她到底是個弱女子,往後也沒有别的出路。你與她多年夫妻,何以忍心見她老死閨中?”
奚甯噙着絲笑意,眼隻盯着手上熱騰騰的茶,“談不上什麼夫妻,她是怎麼到的我家,你做大哥的,想必比我清楚。話兒,咱們最好不要說得太開,免得彼此傷體面傷情分,大人說呢?”
點到即止間,範貞德滿腹打算都失了主意,迎着一輪圓月走出府門,大有困獸之态。在馬車内獨坐良久,他倏然将簾子挑開一條縫,吩咐小厮:
“去單府。”
旋即車轍嘎吱嘎吱轉動起來,将一輪明月轉為朝升的溫暾,驅散了夜的寒氣。
陽光由金鳳樹的密葉間傾落,在椿娘穿梭而過的肩頭跳躍着斑駁的金齑,連塵埃裡都蕩着喜氣。
甫入正屋,四下找不見人,便喜滋滋打簾子進了卧房,像隻喜鵲一樣叫喳喳地喧嚷起來,“姑娘,你猜怎麼着,我方才去總管房裡領炭。馮媽媽說,她一會兒使人送到咱們院兒裡來,還是上好的銀霜炭!”
紅藕正在床上熨衣裳,聽見後乍驚乍喜,“咱們當了家,還真是不一樣了哈,往年都是給咱們柴炭,總有些嗆人。今年好了,再不怕嗆得人咳嗽了!”
兩女笑嘻嘻地牽着衣裳熏香,誰知花綢在妝台前,半身轉來潑了盆冷水,“你去總管房裡要東西時,馮媽媽是個什麼臉色?”
“嘶……”椿娘想了片刻,噗嗤樂出聲,“好像是有些不痛快。嗨,也難免嘛,範姨娘走了,她想着得是二太太當家,誰知大老爺一發話,叫太太與姑娘管着,二太太從旁協助些瑣事,好好的叫咱們分了一杯羹,她們自然有些不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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