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說得範貞德前傾了腰,“有這回事兒?”
“聖上提了那麼一句後,沒幾日,内閣提議,官員任點,當德行為先,政績次之。雖未成文,但近來朝廷裡也屢有人提出以仁孝治天下。大人雖不參與朝會,應當也聽見過這股風啊。”
“嘶……是好像聽見過。”範貞德腦子一轉,面色讪讪,“我往常在衙門裡忙得不可開交,家裡的事兒都是你舅媽在操持,我平日問她,她隻說處處都好。竟不知,還有這等事兒。難得世侄惦記表姐,隻管放心,為人父者,還能叫自己的女兒受委屈不成?”
話音甫落,湊巧聽丫頭進來回話,“回老爺,是有這麼回事兒,太太說大姑娘在外頭不敬長輩,因此打了她。已請大夫看過,說是皮外傷,上了藥,歇幾天就能好。”
範貞德登時闆下臉,“去後頭告訴太太,今兒不許出門,回頭我有話跟她說。”言罷把眼轉向奚桓,放得十二分的和軟,“回頭我說道說道你舅媽,教育孩子,哪能下這麼重的手。”
聽見“舅媽”這個詞,奚桓額間疊出個千煩萬嫌,拔腿起來,不大端正地拜了個禮,“大人既說了,小侄沒什麼不放心的。”扭頭吩咐門口丫頭,“煩請我姑媽出來,我在外頭等候。”
那範貞德臉色一變,忙擱下盅扇起來款留,比他自個兒女兒的生死還叫他焦心,“這就要走?世侄難得到家一趟,叫你舅媽治下席面,咱們爺倆好好吃杯酒再去。天長,一更也黑不了天,忙什麼?”
奚桓瞥眼見其獻媚的笑,十二分的不耐煩,拔靴跨出門檻,“不叨擾了,大人不必送。”
說話已走出半丈,範貞德剛追送出兩步,就被炙熱的太陽烤出滿頭汗,一顆渾濁的汗珠子滑稽地懸在他八字胡的尾端,被他狠狠一甩,甩到後宅。
按說奚桓往範家來,花綢不放心,也跟着一道坐了馬車來瞧韫倩。
屋内蘭麝蘊着淡淡血腥氣,韫倩靠床頭坐着,兩個手搭在單被上頭,各用苎麻帶子纏了三個指頭,若不是邊緣抽的麻絲是白的,死活瞧不出那是白苎麻布,濕哒哒黏糊糊,被血浸得殷紅。
俄延半晌,那血就化成了花綢的淚,潤了腮頰,她落在床沿上,不敢碰她的手,隻敢望着,一發聲,嗓子眼裡有一場巨大的風暴,飛沙滾石,“還疼不疼啊?”
紗帳淡淡的藕粉透射在韫倩蒼白的臉上,使她似朵初生的的荷花,嬌豔脆弱。
她垂眼瞥一下雙手,無所謂地翹翹幾個指頭,“疼也疼過了,不妨事兒,隻是得要好些時才能長出指甲,沒法子同你一道染鳳仙花了。”
花綢隻覺常年壓在心上的那塊石闆又加了千斤重,聲音就像京城的夏天,長年累月地憋着一場暴雨,“我要勸你多少話兒,凡事服個軟。你在這家裡,有爹隻當沒爹,叔叔嬸嬸更指望不上,何必自讨苦吃?”
韫倩回以蒼白的一抹笑,似一片青苔古木蕭條。
花綢盯着她的手瞧一陣,眼睛裡返照出一抹血光,“表哥與桓兒這些日子尋了多少好東西給我,我回去使人常給你送來,你使蓮心親自去接應,别落在你們太太手裡。好好養傷,别忘了,澗兒生辰那天,你還有大事要辦呢。”
提起那樁大事,韫倩來了精神,半身前傾着盯她,“你肯幫我?”
花綢正緘默,倏聞丫頭進來奚桓在外頭等候,她隻得掖掖她的被角,“先養好傷,别的,再說。”
随着她沉寂下去的音調,太陽西昃,殘陽漸灺。
第22章.君不悟(十二)“放心大膽去厮殺,我……
太陽落了山,餘溫裡添了幾縷涼風,花綢的眼是一池平靜春水,在馬車的颠簸中,被晃得起伏不平。
奚桓瞥見,靠在車壁上笑意幽深,“姑媽是擔心,咱們走了大表姐又挨打?”
花綢轉過臉來,半晌又轉回去,愈發消沉,“我是在想,或許不應該叫你來出這個頭。倘或因為你與範大老爺說了什麼,他訓斥了莊大嫂子,莊大嫂子必定又是一肚子的氣,一轉頭,還是拿韫倩撒氣。”
“您放心,且得消停幾日。”
“你跟他說什麼了?”花綢提起眉峰。
“我許了他一點好處。”奚桓端起腰來笑笑,“我授意他,若是他約束好家宅,我可以在父親面前替他說兩句話,将他調離僧錄司。”
“這樣的事兒,怎麼好胡亂許他?你父親一向清正嚴明,範姨娘不知說了多少好話,他也從未應過。況且這範貞德連自己的骨肉都不管,哪裡又會管百姓死活?若将他調到什麼要緊職位上頭,豈不是禍國殃民?”
“所以我隻是‘授意’,”奚桓挨近了,摸了把折扇替她扇風,“話我沒說明白,他自個兒揣摩的不作數,父親也不可能真舉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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