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太醫院院首妙手回春,說是酒後發散不當,又冬日墜湖被冰水一激,更兼心思郁結,氣脈不暢,兩下裡夾攻,才會病得這樣重。
衛遲栖夜裡輾轉反側地睡不着,終于忍不住,來看了他一回。薄恩吩咐過,隻要不出大門,在王府裡無人敢攔衛遲栖的。衛遲栖就暢通無阻地進了内室,寒林照舊守在門外不動如山。裡頭兩個丫頭看着藥吊子,聽吩咐,都垂着腦袋,不敢多言多看。
榻上的人病得昏昏沉沉,不過幾日不見,似乎就瘦得面頰都凹了下去。陷在那層層的錦被繡堆裡,愈發顯得瘦弱單薄,仿佛輕輕一掩,人就沒了。
人一病,就易說胡話。
不知他是半夢半醒還是已在夢中,衛遲栖就聽見他小聲地啜泣着,無意識間眼淚從眼尾漫出,滑落在枕上,無聲無息地融進綢布裡。
他忽然想聽聽此時此刻毫無防備的薄恩會說什麼,蹲下身來,湊近了,卻聽見一句滿是依戀的“遲栖哥……”
還有後半句,薄恩對夢裡的人哭求着:“帶我走,求求你帶我走……”
絕望又痛心,不甘又無可奈何。
淚湧得更兇,眼睫都濕透了。
又過了幾日,已是臨近年關的時候。大病初愈的慎親王,請旨入宮,要面謝皇兄在自己病事關切,遣太醫救治。
這是自薄愈登基,薄恩封王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彼此都知道來意。内殿的門一合,爐燃室生春。
當今陛下還是一如既往地喊薄恩,他道:“七弟所謝,不過朕略盡手足之情。但七弟若有所求,也當知朕的為難。”
薄愈知道,老七身上,還有一樣他要的東西。扣住衛遲栖,等的就是今日。
病後的薄恩臉色蒼白,那層層疊疊的厚重蟒袍仿佛壓得他連脊背都很難抻直,他微有些啞聲道:“臣弟一心為陛下,絕不會做令陛下為難之事。”
說罷,自袖中取出一物,那個他貼身藏了許久的烏沉沉的镯子。
恭順奉上後,緩緩道:“臣弟身無長物,唯此一物,乃是父皇臨終所贈。但臣弟無才無德,懷此至寶,常心有愧怍。唯将此物奉予當今天子,方可兩全。”
薄愈含笑接了,當即給出答複,他拍了拍這個七弟手背,告訴他一句話:“識時宜者合時宜,自然兩全。”
薄恩謝過皇恩後,薄愈看他消瘦至此,歎息道:“七弟大病一場,怕是難愈啊……”
薄恩心中一動,順言而答:“多謝陛下關懷,隻是此番病重,怕是要纏綿病榻,熬得這一兩年……”
薄愈适時阻止弟弟說這些不吉的灰心之語,慎親王離宮時,因病尚未痊愈,陛下體恤,特賜暖轎回府。
内殿暖閣裡,薄愈摸索了一圈镯子,尋到隐秘的接口,旋扭幾下,镯口脫開。露出一卷細密黃帛,慢慢展開,帛透薄如紗,上頭的字迹卻清楚分明,落款處是父皇的一枚小章。
一切如他所想。
薄愈笑笑,毫不留戀地将那張黃帛投入了腳下的炭盆。被火舌一舔,就迅速地燃燒起來,展眼化灰。
如今是誰,還重要麼?
老七他不會殺,當年他幼時,因生母低賤受盡冷眼。後來生母亡故,是先皇後做主,替他尋了一位與世無争的寬厚妃嫔做養母,他才不至于無人問津,憑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漸漸出頭。所以他可以軟禁病重的父皇,設計陷害最有能力與他争儲的老四,甚至可以在某日一個意外斬草除根,唯獨不會殺老七。
那時生母方逝,他有幸在先皇後宮中住過一段時日,七弟才出生,那個溫婉善良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嬰兒在内殿哼歌哄着,瞧見了偷看的他,制止了要帶走他的嬷嬷,依舊溫和笑着讓他上前。
“這是你七弟。”
江皇後笑面如花,眉眼溫柔和平,正是最好的年華,他大着膽子伸出手去觸碰這小小的弟弟,被弟弟無意識地抓弄,握在了手中。他當時又慌又怕,不知該不該把手收回來。
七弟的母親卻伸出手将他一起攬在懷裡,說:“你弟弟他,喜歡你呢。”
從前仁愛慧善的江皇後走了那麼多年,再過幾年,這個弟弟,也要徹底離開這巍巍皇城了。
第十二章團圓
衛遲栖在一日被告知,終于可以離開王府回雲州了。奇怪的是,那一整日都靜得很。沒看見時常出現在他面前刺他心的薄恩,也沒瞧見鬼魅一般忽閃忽現的寒林。
偌大的親王府,靜悄悄。
仆從們低頭做着各自的事情,從來不會有人來和他搭話。唯有幾個幫他收拾行囊的丫頭,恭恭敬敬地詢問他要帶什麼不要什麼。偏是這種時候,那個要死要活求他留下的下小王爺,卻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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