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内,一片漆黑。
但林也卻清晰地看到,床上并排放着兩口精緻的棺材。
兩口棺材嵌入進床内,隻露出三分之一的部分在外面。
棺材上,都沒有蓋。
一男一女,兩個身穿壽衣、重裝入殓的老人,安靜的躺在棺材裡。
閉着眼睛。
兩人的年齡顯然都不小了,頭發花白,臉上全是皺紋。
他們身上穿着一黑一紅兩件嶄新的壽衣,腦袋上還戴着圓帽,身體兩側還擺放着陪葬的器物。
他們的臉煞白的沒有一點血色,但除此之外——
兩個老人,好像是剛剛安詳離世、剛被放進棺材裡一般。
決計不會是超過五十年的死者。
棺材、衣物、器具,全都是嶄新的。
這算是什麼?
床葬?
這倒是省事。
晚上穿好壽衣睡進棺材裡,第二天醒了就起床出棺。
第二天要是沒醒,那就繼續長眠,連地方都不用動了。
林也這時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整座穆府,就是一座陰宅。
怪不得這府邸的建築和格局看起來有些奇怪。
裡面的每一座房子,就是墓穴。
活人居其屋,死後就地安葬。
等這一家人都死絕了、或者屋子全都葬滿了,子孫就可以離開,另辟新的陰宅居住。
那麼,吊在外面的那些屍體——
顯然就是這座宅子伺候的仆人。
主人死了,仆人就地上吊陪葬。
林也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風俗存在!
世間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而且,他們就在洋縣,跟他居住在同一座城中。
怪不得,當年這穆府的左鄰右舍知道他們的風俗之後全都不幹了,甯可打死人也要把他們趕走。
跟這樣的人做鄰居,誰能受得了啊?
隻可惜,他們最後還是沒能鬥過穆家,最終隻能自己搬走了事。
這是樓蘭國後裔,樓蘭國人有這樣的習俗嗎?
林也想了想,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對于樓蘭國,似乎并沒有什麼記憶。
似乎唯記得一句:
“不破樓蘭終不還。”
算了,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林也想着,轉回了身。
他剛一回頭,一下子就愣住了。
房間裡,不知何時亮了起來。
不是天亮的亮,而是房間裡的燈光更亮了。
柔和的燈光,帶着一股溫馨的感覺。
他的幾個紙人,站在窗外面的屋子裡,全都背對着他,面向窗口和屋門。
林也雖覺得奇怪,但并沒有多想。
他擡起腳,剛要往外走,耳邊忽然聽到一個柔和的聲音道:“夜深了,少爺要去哪?”
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林也一下子愣住了。
他低頭一看,卻見兩個身穿紅衣和粉衣的丫鬟,正跪在床前的床廊裡。
其中一個身穿紅衣的丫鬟,正擡頭看着他。
清麗的面龐,赫然竟是清秋!
林也看見她,頓時吃了一驚,道:“你怎麼在這兒?”
“少爺又犯迷糊呢——”
這句話,卻不是清秋說的。
林也目光一轉,便見跪在右側的丫鬟也擡起了頭,粉嫩的臉龐望着他笑,說道:
“少爺,這是咱們家啊,我們怎麼會不在這兒?”
“芸枝?”
芸枝跪在林也腳下,雙手捧着一件嶄新的黑色壽衣,沖着他笑道:“少爺,夜已經深了,您該睡了,我伺候你更衣吧。”
清秋的手裡,捧着一頂黑色的圓帽,道:“是呢少爺,睡覺吧。”
林也一臉震驚地看着她們,道:“睡哪?”
芸枝站起身來,将手中的壽衣放到一旁的圓凳上,伸手就來脫林也的衣服,伺候他更衣。
她一邊脫着衣服,一邊沖清秋笑道:“你瞧,少爺又犯糊塗了。”
清秋也笑了笑,起身幫忙。
兩人一邊給林也更衣,清秋一邊笑道:“少爺這是忘記咱家的規矩了?”
“什麼規矩?”
清秋道:“穿壽衣,睡棺材。第二天醒了,就起棺;沒醒,就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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