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澤謝絕了金媽媽要他下午坐她們的車回廠的好意。
他的心一直莫名其妙的跳得有些急,腦子裡似乎有東西在催:快點!快點!——盡管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快。
但他還是以最快速度辦完了報名手續,将行李放置在宿舍,連床都沒來得及鋪,便疾步出校門坐公汽回到了廠區。
他沒回家,直接去了安沐沐家。
鄰居告訴他一家人已經走了。
他在門口伫立良久,想起剛剛過去的清涼的早晨,要是他不揣冒昧敲開門,即便會令到安爸安媽不滿,是不是,也一定會有一個和現在截然相反的結局?即便結局依舊一樣,他也可以讓女孩知道,他回複她會寫信、會去看她時,是很認真很誠懇的。不是嗎?
可她們已經走了,去了W市,坐火車都要六、七個小時。聽說黃川是W市很偏遠的一個區,不知道出了火車站還需不需要乘汽車,乘汽車又要多長時間......,他都不知道。
其實這不符合他的性格。因為父親早逝,家裡沒有頂梁柱的原因,他一直都有了解相關所有情況,努力讓自己心中有數、處事不慌的習慣。但在工廠往外遷徙這麼一件大事上,他卻出人意料地沒有去打聽,回避各種消息。
因為,打從安沐沐的爸爸作為先頭部隊第一批被調去,他就知道,安家是肯定要走的,而且,不會和他家一起走。
遷廠是個大動作,他在金彩霞家幫她補習功課時,曾聽金副廠長提到過順序,安爸在一線,鐵定先走,後勤和行政斷後,期間順利的話,相隔時間不會太長,不順利的話,前前後後,總是要折騰個兩、三年的。
兩、三年後,他高考,應該......正好會考到某個雖然不知名、但卻一定不會在軍工廠的學校去吧?
他内心的抑塞和煩亂無人可傾述,每想一次,便系一個結,系到最大時,借着安沐沐隐瞞了他這個由頭,将自己素來引以為傲的理智堵在出口處,一反常态地涼漠對她......
林昊澤想給那樣的自己狠狠一拳。
當然,和這種發洩相比,他其實更想見到那丫頭。
那個小豆丁,對他的喜歡莫名其妙又直截了當、毫不掩飾。媽媽說是因為小孩子喜歡跟大孩子玩、喜歡跟長得俊的大孩子玩。
是嗎?他長得帥嗎?對鏡無數次,偷偷和其他男生比較無數次,林昊澤否認媽媽的說法。
不是,至少在她這兒不是。她就喜歡他,隻喜歡他,喜歡得張揚,喜歡得無忌。
......所以,他就飄了!以為這樣的自己是會被她一直喜歡下去的,以為無論自己怎麼做,也都是會被她一直喜歡下去的。
不錯,到現在她都是這樣。即便他面無表情地端着,即便他敷衍她,甚至不搭理她,她是會來找他,一遍遍,反複叮咛:給我寫信,假期來看我;給我寫信,假期來看我;給我寫信,假期來看我......
當時的她,心裡一定很焦灼、很無助吧?他忘了她的感情不管有多濃摯,但她畢竟也還是一個十歲都沒到的孩子,她保證得了自己的初心,卻奈何不了世事的變遷,和父母的決定。
她把有關感情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而他是怎麼做的呢?他嗯嗯唔唔,用敷衍掩飾自己的恐懼和逃避。
在這方面,他真的還不如她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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