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嚎啕一聲,快速地奔過來,殷之黎愣愣地松開手,後退了一步。殷之情的嘴裡不斷地吐出鮮血來,她喘着氣,費力地道:“殷之黎,你……放過他們吧……也放過你自己……”
姜梨忍不住回頭去看,心中一陣難過,她不敢在這裡說免得姬蘅分心,卻又放不下殷之情。殷之情的傷勢不知如何,但她的确是真的喜歡姬蘅,如果就這樣死了……姜梨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為什麼?”殷之黎麻木地問。
難怪方才姬蘅沖過來的時候,殷之黎沒有阻攔,原是想從後面捅上一刀,不承想殷之情卻為姬蘅擋住了。
“我……我不想他……受傷……”殷之情吐出一大口鮮血,她胸口的起伏逐漸停住了,不再呼吸,眼睛仍舊睜得大大的,頭卻往旁邊一歪,不動了。
馬匹沒有停留,極快地轉身,姜梨扭頭去看,便見殷之黎手上的刀刺穿了殷之情的胸膛,而他目瞪口呆,似乎也沒想到會這樣。
這個美豔得如同一團火的姑娘,就這麼躺在雪地裡,再無當初的生氣和嬌豔,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來,迅速覆蓋了她的面頰,于是身體好似很快也就冰冷了似的,從生到死,就是這麼一瞬間。
然後就是殷夫人的慘叫聲:“之情!”
殷夫人悲恸的哭聲回蕩在天地間,殷之黎突然大笑起來,他的眼神冰冷,他轉過身,命令所有活着的人,指着姬蘅的背影,道:“殺了他!”
殷之黎的想法姜梨并不在意,她隻是看到馬上的人同自己越走越近。他的三尺寶劍寒光雪亮,仿佛能斬滅一切,他從茫茫雪原裡熱烈奔來,如同一團火,離自己越來越近,姜梨用盡全身的力氣,想從兩個兵士手裡掙開。下一刻,她看見姬蘅的寶劍抹過兵士的脖子,他從馬上朝姜梨伸手,駿馬幾乎要闖入帳子裡了。姜梨奮力對他伸出手,他握住姜梨的手,将姜梨往馬上一拉,與此同時,姜梨的耳邊傳來殷之情的一聲尖叫:“不要!”
而他自己,站在高處,從手下的手中取來一把弓,搭弓上箭,箭矢遙遙地對準了姬蘅,他的手忽而一側,重新對準了姜梨。
不過是源自于他心中的不甘心罷了,因為不甘心,他接受了這個結局。他知道走上這條路也許會讓他的名聲敗壞,但他同時也許可以借此得到一切,等到天下,也得到她。
他緩緩拉動了長弓。
那些陰暗的晦澀的本能其實一直藏在他的骨子裡,他的光風霁月,心懷天下,其實在現實面前都不值一提。當有人注定要犧牲的時候,殷之黎還是會第一時間犧牲别人保留自己,他遵從與自己内心的意向。就譬如這強加于身的命運,說到底,他真的沒有選擇的權力嗎?即便殷湛逼他,命運逼他,倘若殷之黎願意放棄一切,其實也不至于走到這一步的結局。
姜梨被姬蘅抱着,姬蘅坐在她的身後,馬跑得很快,她隻能看到周圍飛揚如雨的箭矢,那些箭矢掉在雪地中,積雪似乎都覆滿了一層。姬蘅帶過來的死士一些死去了,死去的更多的是弓箭手。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平原之中,身下的雪漸漸被染紅。
無論他用了什麼辦法,她的心堅硬如磐石,不可動搖。殷之黎想,既然他無法阻擋姜梨對姬蘅的感情,那麼就毀了姜梨。至少他得不到的東西,姬蘅也得不到。也就是在這時候,殷之黎突然發現,他的骨子裡的确是流着和殷湛太後一模一樣的血液,他們一樣自私無情,甯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這裡分明不是戰場,卻要比戰場還要慘烈。實力的懸殊,令這一場戰争注定是以性命來犧牲拼鬥。姬蘅說得譏嘲,姿态如此輕松,面對殷之黎絲毫不放在心上,但隻有在姬蘅身邊的姜梨,才能清楚地感知到這一刻的他,的确是用盡全力在保護她的安全。
在這一刻,殷之黎的心中的确是生出了一種對姜梨的殺意。他喜愛姜梨,從他還未見過姜梨其人,隻聽到她的事迹開始,他就喜歡上了她。在他的生命裡,第一次如此青睐欣賞一個女孩子,可惜她表面溫柔,眼裡卻全然沒有自己。
他其實也是不确定的,他不能完全地肯定真的能平安無虞,但他在努力不讓姜梨受到一點傷害。
“如果她注定不屬于我,我殺了她又何妨?我不會後悔,因為我和你不一樣!”他的語氣徹底地瘋狂了起來。
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感覺到身後的姬蘅猛地朝前一伏,仿佛有什麼東西沖到了他的背後似的。姜梨心中一緊,就要回頭,姬蘅的聲音就響起在耳邊,他的聲音溫柔,這會兒還帶着寬慰的笑意,道:“不要回頭。”
“瘋了的人是你!”殷之情不依不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會後悔的,你要是殺了姜梨,你會後悔的!”
“姬……”姜梨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殷之情,你别忘了你姓殷,連你也要站在他那一邊!”殷之黎道:“你瘋了!”
“嗯?”他含笑道:“沒事了,我們出去了。”
他從未這般對殷之情說過話,殷之情卻也不管,隻是慌張地看向姬蘅,“哥哥,你放過他吧!”
他的馬匹越過那些弓箭手射過來的弓箭,身後的死士亦是不再戀戰,仿佛一場奇襲,殺完人,燒完糧草之後便潇灑地走人。可惜不同的是,奇襲是趁人不備,而他們,是明知道對面有死士有陷阱,卻還赴險如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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