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下了馬車。
這也是到了晌午的時候,隻是前後都沒有客棧,看起來就算再走很長一段路,也不會有。今日是定然不能在店裡吃東西了,隻能吃幹糧。姜梨就把幹糧也分給了陸玑等人,趙轲和文紀也停下馬車,暫且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吃點東西。
姬蘅手裡也拿着幹餅,姜梨原以為,如他這般挑剔的,活得精緻的人,大約是不會碰這幹糧,姜梨想看看他到底吃什麼,沒料到他就直接拿起幹糧送到嘴邊,慢慢地吃起來。
姜梨就從包袱裡掏出一些幹餅和水來遞給他,道:“吃一點吧。”
姜梨一愣。
正在這時,林堯的肚子“咕噜”叫了一聲,林堯道:“姜姐姐,我餓了。”
這人的優雅卻是刻在骨子裡的,就算是吃塊幹糧,也是從容不迫,慢條斯理,仿佛吃的是什麼人間美味一般。姜梨盯着他看,忘了吃自己手裡的東西,姬蘅注意到她的目光,看過來,怔了怔,突然笑了,他說:“你看我做什麼?”
姬蘅卻是笑了,仿佛很了然似的。原先在桐鄉的時候,薛芳菲還曾和薛昭一起去山裡打獵,有時候完了,回不了家,也就生火在樹下睡上一夜。桐鄉的山裡沒有歹人,隻有野獸,生火也隻是為了驅逐那些野獸而已。
“沒什麼。”姜梨低頭吃自己的。
她倒是不覺得艱苦,反而說得很自然,這令聞人遙古怪地看着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聞人遙從草叢裡跑過來,抱怨道:“這幹餅也實在太難吃了,有沒有别的可以吃的。”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哎,二小姐你不是會烤鹿肉做叫花鳥嘛,這山裡兔子鳥雀多,要不咱們去打打獵,你來烤吧?”
“這裡也沒有别的客棧,山裡倒是有人家,隻是不一定找得到,一味去找人家,容易迷路,比起來,住在山裡倒是不錯的選擇。”姜梨回答:“隻是晚上生火太危險了,怕引來歹人,還是在馬車上休息。”
聞人遙大約是幾個人裡最挑嘴的一個了,比林堯這個小孩子還要挑。一門心思想着吃得好一些,姜梨道:“這裡可沒有打獵的弓箭,況且我們現在在趕路。”
聞人遙見她無動于衷的模樣,問:“姜二小姐,今夜要留在山裡,你怎麼一點也不吃驚?”
“文紀和趙轲身手很好的,我去問問他們。要不我自己去掏鳥窩,抓點麻雀來。好姐姐,你手藝那麼好,不用可惜了。”
姜梨倒是沒什麼感覺。
他居然連“好姐姐”這話也說得出,可見是不要臉面了。姜梨無奈,陸玑坐在樹底下,優哉遊哉地吃幹糧,順便給了聞人遙一個鄙夷的眼神,姬蘅壓根兒就沒搭理他。聞人遙抛下一句“我就當你是答應了”,就跑到了趙轲和文紀身邊。不過侍衛兩人好像并不打算附和聞人遙的打算,姜梨就看着聞人遙在哪裡磨蹭了半天,最後自己垂頭喪氣地站起來,似乎不死心似的,往旁邊的灌木叢去了。
聞人遙看了一會兒外面,道:“隻怕今日要了留宿在山裡了。”
他這是自己去抓鳥雀?姜梨看向姬蘅:“他一個人……不會有危險吧?”
從黃州到燕京,除了城門外,之後的人家就越來越少。加之為了避開成王的兵馬,趙轲二人走的又是小路,幾乎就是往山裡走。走到第三日,便幾乎全然成了荒野,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什麼也沒有。
姬蘅笑了一下:“不會。”
趙轲說,白日裡趕路,不慌不忙的話,大約第七日可以抵達。前兩日都平安無事地過了,到了第三日,馬車繼續向前,和之前沒有任何不同。
倒是對聞人遙十分相信的模樣。姜梨不曉得聞人遙有什麼值得相信的,畢竟聞人遙看起來也沒有武功。
回燕京的路比想象中的更為順利。
不過姬蘅都這麼說了,姜梨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林堯正蹲在地上,一邊吃幹餅一邊看地上的螞蟻,平民人家的孩子,沒有聞人遙那般挑三揀四的,倒是很懂事,很乖巧。
好在姬蘅是個聰明人,心思也不會輕易為人知曉,他不說出來,姜梨便也佯作不知。聞人遙是個心大的,過一會兒就說起别的事。陸玑倒是比姜梨想象中的更為善談一些,妙語連珠,連後來醒過來的林堯也被陸玑的話吸引了注意。
等大家的幹糧都吃完的時候,聞人遙還沒有回來。姜梨心中有些不安,就問:“要不要去找一找聞人公子,都這麼久了……”
況且心意這回事,就如同蝴蝶趴着的那朵花,花香是怎麼也抑制不住的,旁人從身邊經過,可以立刻聞到花香,怎麼隐瞞得了?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見姬蘅神色微變,心中一詫,就聽見灌木叢中“窸窸窣窣”發出些聲音,聞人遙滿頭大汗地出現在眼前,他一見到姜梨他們,就喊道:“快跑!”
接下來,四人就無話了。姜梨能感覺得到姬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帶着些審視,這令她感到不自在極了。可又隻有一輛馬車,沒有任何躲避的辦法。她不禁有些後悔,早知道就強烈要求應當要兩輛馬車,不管和誰,隻要不是和姬蘅在一輛馬車上就好。姬蘅的眼睛太毒,看事情又太過透徹,就算姜梨再怎麼隐瞞,隻怕也瞞不了多久。等他知道了自己這點隐秘的心意,也不知會如何。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那灌木叢中就發出一陣更大的聲音,有人跟了過來!
陸玑白了他一眼:“知道了。”
聞人遙狼狽地跑到了陸玑身邊,陸玑和姬蘅,趙轲他們動也沒動,像是沒看到聞人遙這般模樣。緊接着,灌木叢後出現了幾個人,皆是做兵士打扮,這裡離黃州城很遠了,不可能是武衛将軍的人,也不是守城軍的人,想必就是成王的兵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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