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姜梨的動靜,他睜開眼,看向姜梨。
她在姬蘅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抱歉,”姜梨道:“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
昨夜裡夜襲過後,早晨開始下起雨,綿綿陰雨不絕,天空都變得陰沉,屋裡早晨也如傍晚,姜梨走進去的時候,隻能看得到一個背影,待走得近了,就看見姬蘅倚在木椅上,微微阖目。
姬蘅懶洋洋地笑了笑,他雖然沒說什麼,但能感覺得到,這一日的守城也并不輕松。雖然姜梨沒有親眼見到,但喪心病狂的成王為了昨晚,早已準備多時,要守下來的人,隻怕也做出了巨大犧牲。
屋裡的人坐在桌前。
姜梨的目光又落在姬蘅身上,大約是為了方便,他倒是沒有穿紅色的衣裳,穿的是黑色的甲衣。這令他平日裡惑人的氣勢也淡了一下,變得凜冽陳肅起來。然而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又是那副無謂的,仿佛戲外人一般的淡薄。
姜梨站在姬蘅的屋門前,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門。
黑色的衣裳,看不出來他有沒有受傷,便是有血迹,也是看不出來的。姜梨問:“你……還好吧?”
聞人遙聳了聳肩,對姜梨道:“我先帶這小子回房。”
“當然。”姬蘅道:“聽說你救了一個小孩?”
姜梨看向他,陸玑就回答說:“二小姐要是有話想說,可以去屋裡找大人。”他站起身:“我先去休息兩個時辰,聞人,你把門守好。趙轲和文紀也累了一夜,都快休息吧。”說罷,他就轉身去了另一間屋子,把門關上了。
“是,那孩子家人都死了。”
陸玑對姜梨道:“大人在屋裡。”
“姜元柏會氣死的。”姬蘅挑眉,“他狡詐如狐,卻養了一個憐愛天下人的女兒。”
“自然,自然。”聞人遙一邊回答着,看樣子卻根本沒把姜梨的話放在心上。姜梨歎了口氣,也沒有與他多說。現在這時候,也實在沒心思管這些事,還是先把小林堯安撫下來為好,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了。
“倒不是憐愛天下人。”姜梨淡淡道:“隻是想起了阿昭。阿昭小時候也是他這樣的。”
他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堆,聽得姜梨目瞪口呆。她就說之前聞人遙為何老是盯着林堯看,還以為聞人遙是好奇小孩子。沒想到打的是這個主意,姜梨道:“不管如何,就算聞人公子想要收徒弟,最好也還是問一問林堯的主意吧。這到底是他的事。”
姬蘅不說話了,他知道姜梨也是薛芳菲,當然知道薛芳菲有個弟弟薛昭,後來被永甯公主害死了。薛家除了薛懷遠以外,就這麼一對姐弟。可想這對姐弟感情深厚,薛昭死了後對薛芳菲的打擊多大。
聞人遙倒是坦然:“我們這種人,洩露天機,篡改他人命運,就是和命反着來,老天爺當然不容許了,所以我們這種人,天生就是天煞孤星。咳咳,當然,這隻是一個意思。‘乩仙門’的門生,大約都是從小家中巨變,父母妻兒老小全都死絕了的。我也是一樣,我是孤兒,我爹死的時候把我托付給了師父。我下山這麼多年,還從沒收過徒弟,實在是因為那些家裡人死絕了的人,大多都年紀太大了。便是有年紀輕輕的,也一心想為家人複仇,我才一說收徒,人家就把我給攆走了。這小家夥不錯,他年紀比我小得多,父母家人的仇人又已經被解決,世上沒什麼牽挂,最适合來我們門派,做我的徒弟。”
“那你就養着他吧。”姬蘅道:“讓他跟着薛懷遠也行。”
“做徒弟?”姜梨還不知道聞人遙打的這個主意,詫異地問:“什麼叫做适合‘乩仙門’。”
林堯沒有了父母,薛懷遠失去了兒子,倒是可以做個伴。
“姜二小姐昨夜從刺客手裡救下來的,父母兄弟姐妹一家都沒了,就剩了他一個逃了出來。我瞧着他這樣子,倒是很适合我們‘乩仙門’,尋思着要不要收他做徒弟。”
姜梨微微一笑,姬蘅想得長遠。她又看向姬蘅,問:“成王不會繼續攻城了吧?等他得了武衛将軍前來的消息,會馬上上燕京的。”
“這是哪來的?”陸玑問。
“當然。”姬蘅道:“從黃州到燕京一路,藏的都是成王的兵馬,等他殺到燕京的時候,兵馬雄厚,勢不可擋。就算站在那裡,也足以令燕京人民心大亂。”
陸玑正想說什麼,目光落在聞人遙懷裡的林堯身上,林堯見陸玑看着自己,一扭頭,把頭埋進聞人遙懷裡。這男孩子生得秀氣可愛,連性格也如女孩子一般膽怯害羞,加之又剛剛經曆家中巨變,十分不信任人。
“但夏郡王不是要來了麼?”姜梨道:“陛下無可奈何,隻得召回夏郡王。當年陛下未曾登基的時候,夏郡王就去西北了,這麼多年,對于夏郡王,陛下大約也沒什麼其他想法,不會生出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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