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蕪念及家母,又看了看三人神色,藏于寬大朝服之中的拳頭握了握。平日裡修剪得幹淨圓潤的指尖,這會兒卻掐得掌心生疼。無奈道了聲&ldo;好&rdo;。三人聞言,皆是長松了口氣。果不其然,翌日皇帝便下了旨,南疆兵力充足,擢宋琛率三萬屯兵前往。又令宋淵領十萬大軍前往北境支援,即日啟程。宋蕪無法,那日秦墨陪着她将父兄二人送出了城門。回程之時瞧着屋頂上尚未化去的白雪,還有廊檐下垂着的剔透冰淩,才意識到自己前兩日所想的&ldo;但願日子就如此過下去&rdo;有多麼得可笑。轉身瞧了一眼秦墨,想着若是沒有身邊這人陪着,不知自己如今又是何心境。籠在戰争陰影之下的武甯城,連即将到來的年節都無甚氣氛。城中百姓雖是覺得有宋家父子在,敵軍斷是不會打到京都來,隻是這朝中亂成一鍋糊粥,也沒幾人有心思好好過這年節。起初和宋父争論是否要出兵的蘇相,如今又和那衛尚書杠上了。無非就是為了糧草之事。先頭一撥已經日夜兼程送往前線,如今衛尚書一封折子建議廣開國庫,卻被蘇相罵了個狗血淋頭。又說此人枉顧聖上安危,言詞之中皆是&ldo;難道宋大将軍就一定能打勝仗?若是輸了你置聖上于何地?&rdo;的意思。氣得衛尚書這個斯文人回了府都在罵娘。正巧這日宋蕪來找衛循,想和他商量商量,可否在軍需物資中加上些胡椒。&ldo;這胡椒同那鹽鐵一樣,是不許私下售賣囤積的。隻因這東西是番外來,在我天晉無地種植,金貴得很。若是被官府查到有人私藏,罰得可不輕。就連殿下府中,也隻是有些可供日常食用的量而已。&rdo;衛循解釋道。宋蕪點頭,又問:&ldo;那衛兄可有法子購置一些?我可以出銀子。&rdo;&ldo;二公子為何要此物?&rdo;衛循疑惑道。&ldo;南疆陰濕,蛇蟲居多,往日裡常聽我大哥提起,有将士因着那裡的氣候生些怪病。&rdo;宋蕪解釋道。其實大多是些風濕、腸胃和皮膚病。雖是不算緻命,卻是影響行軍。&ldo;北狄卻是截然相反,幹冷得讓常人受不了。我猜那狄人太子會選在這麼個時候進犯,也是覺得我們這些常年待在京都的将士,怕是去了,戰鬥力也得折損一半。&rdo;宋蕪接着解釋道,&ldo;我思來想去,這驅寒之法,總不能靠飲酒吧?這還要不要打仗了?便覺這胡椒實在是個好東西。&rdo;衛循了然點頭。&ldo;衛兄可有法子給我弄一些,混在糧草之中替我送去?&rdo;宋蕪湊近了低聲問道。衛循略一思忖,亦是湊上去低聲道:&ldo;除了國庫之中,我聽說蘇相府上,倒是囤了不少。但要如何弄到,就要靠二公子自己想法子了。&rdo;&ldo;超過一定數量,罰得不輕?&rdo;宋蕪想了想,挑眉問道。&ldo;相當不輕,重則罷官入獄都有可能。&rdo;衛循想到自家祖父被蘇相氣得胡子都飛起來了,朝着宋蕪重重點了點頭。是夜,宋蕪親自領着金吾衛的左右街使和一衆屬下在武甯城中巡着夜。一幹人即将行至相府之時,突見兩名黑衣夜行人,翻牆入了相府後院。&ldo;哪兒來的賊人!膽敢夜闖相府?!說不得便是敵國派來的歹人!&rdo;宋蕪見狀大聲喝道,&ldo;兄弟們随我進去!切不可叫他們傷了我天晉股肱!&rdo;衆人手握佩刀,氣壯山河地吼了一聲&ldo;是&rdo;,那幾個門房哪裡攔得住這群莽漢,&ldo;嗳&rdo;字還沒說出口,便已讓這群人沖進了後院。等她領着屬下行至院中,宋蕪四下一掃,似是在尋着什麼。突又見一黑影朝着某個方向跑去。宋蕪心下了然,朝着身後揮手喝道:&ldo;賊人在那兒!追!&rdo;等門房仆人跌跌撞撞地跑去禀告了自家相爺,宋蕪早已帶着人撬了庫房的門,随意拖了一張不知道是不是很值錢的凳子,翹着三角腿等着他了。&ldo;蘇相,别來無恙啊。&rdo;宋蕪一手支着膝蓋,輕撐着臉頰勾着嘴角說道。也未起身。蘇相一見庫房之内站着的二十來号人,各個神色不善。這宋蕪瞧着雖是嬉皮笑臉的模樣,可看着更讓人覺得心虛。愣是站在那兒不知道該如何回話才好。宋蕪來回拍了拍手,似是要撣掉手上的灰塵似的,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說道:&ldo;蘇相府上的胡椒,好香啊。&rdo;蘇相一聽此言,心頭跟綴了個鐵塊似的直往下沉。但好歹是兩朝權臣,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擺了副跟在皇帝面前完全不同的嘴臉,對着宋蕪冷聲說道:&ldo;宋中郎,是想與老夫單獨聊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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