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重明遞給他一杯水,等着下文。
他點頭緻謝,慢慢喝了一口,平靜下來。
說起從前的事,他心中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講别人的故事。
“我隐約記得,很小的時候,也曾經很愛吃糖果子,後來有一天,我爹說隻帶我一個人去趕集,給我買糖吃。”
柳重明想着方無恙拿回的那幾張紙,心中一緊。
“我爹給我買了一包糖果子,然後讓我跟着另一個人上了馬車,說會送我回家,”曲沉舟看着茶杯中晃動的影子,微微勾了勾嘴角:“然後我就被賣到了奇晟樓裡。”
除了這件事,太久前的其他記憶都已經模糊了,他甚至不記得這一路上怎樣哭鬧掙紮過,隻記得融化了一手的糖果子,苦得難以下咽。
從那以後,他再也吃不下帶甜味的東西。
屋裡一時安靜得令人窒息,他将整杯水都喝下,才沖淡了喉中令人不适的味道,歉然道:“對不起。”
柳重明的生活距離這個故事太遠,隻見到自己家中的冷清壓抑,卻從未想過會有人連家也沒有。
“你……”開口時,他才聽到自己喉間的幹澀:“你恨你的爹娘嗎?”
“恨嗎?”曲沉舟平靜地看着他:“隻有對心裡忘不了的人,才有愛恨,對于陌生人,什麼都談不上。我連他們的長相都早已忘記,自然也談不上恨。”
在這凝視的目光中,在短短幾句話中,這些年的壓抑和苦悶同時擰成滔天的浪湧,向柳重明沖撞而來,又被一隻手輕描淡寫地揮散退去。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陷在對方這樣身心都如此絕望的境地裡,是否還能保持這樣的從容,也想不明白,是什麼樣的環境能鑄造出這樣的一個人。
看似稚氣卻成熟,看似瘋狂卻理智,看似單純卻複雜,看似卑微卻冷傲,看似脆弱卻堅韌。
像是能看穿他一樣,曲沉舟笑了一下:“世子,這世上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苦難,冷暖自知。除了自己,沒有誰能幫得上忙。所以不用自怨自艾,也無需同情他人,咬着牙走下去,總是會有盡頭的。”
也許是今晚氣氛正好,也許是難得有兩人再次這樣共處的機會,他沒有再刻意地保持沉默,也沒有掩飾自己。
重明的煩惱和困擾,他從前年幼不明白,隻知道依賴着重明,亦步亦趨,此時卻比誰都看得清楚。
從前那隻手牽着他,讓匍匐在塵埃中的他漸漸站起來,最終站在九重門的最高處攪動風雲。
那這一次,就讓他牽着年少的重明,走出迷霧,哪怕隻有一點點的機會。
柳重明像是被這番話帶得入了魔,怔怔呆了許久,一時竟忘記了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侯門世子,而對方不過是個卑微的下奴。
他甚至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因為課業不順,煩躁地摔了紙筆,哥哥為他把東西撿回來,溫柔地摸着他的頭。
“重明,不要着急,一點點去做。”哥哥的笑容像是四月的春光:“萬物有序,靜待花開,這些話你現在還不懂,記住就好,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他的眼淚順着臉頰緩緩流下,沒想着去擦,甚至沒有去考慮以對方的身份,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麼久了,第一次能讓心中的痛苦流淌出來,不再硬撐着堅強,有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想起,他也隻有十七歲,本應該是任性放肆的年紀。
曲沉舟就這樣陪着他坐着,看着他滾落的淚水慢慢幹涸,才倒了水遞過去。
“謝謝世子今天還想着為我帶回甜點,”見他漸漸平靜下來,曲沉舟才站起身:“天色晚了,世子請早些歇息吧,下奴告退。”
“不!”見他就要向後退,柳重明想也不想,突然一跳起來,一把牽住曲沉舟手上的鐵鍊:“别走!”
人雖然被牽住,他卻尴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個罕見失态的模樣,若是叫白石岩看見的話,恐怕不止是笑話他那麼簡單,甚至會擔心他是不是真的着了道,入了魔。
“别走。”他的喉頭滾動一下,隻能喃喃地又重複一遍。
也不知道是因為猝不及防的眼淚把心裡掏空,需要一些别的來填補,還是因為這樣安靜的夜裡,那些仿佛真實發生的夢境會不請自來。
曲沉舟不多問緣由,從善如流地回來坐下。
一個人像是忘記了前世今生,一個人像是忘記了責任和懷疑,就這樣,非常安靜地,誰也沒有說話。
燈油逐漸見了底,火光忽閃幾下,把夜色還給了甯靜。
如水的月光鋪灑進來,一直照到兩人的腳下。
“月色真美。”曲沉舟輕輕贊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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