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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頁(第1頁)

他的敬仰是盲目的,不理智的。可軍營裡大多數人都是如此。不僅僅是陳柏松手裡的兵如此,朱元璋,李從戎,楊子安手裡的兵也是如此。這種極端的精神崇拜,使得軍權,政權都緊握在林淵手中。但最緻命的一點是,如果林淵有朝一日死亡,這個以他為中心的世界就會迅速分崩離析,瓦解敗落。林淵自己也知道,但他無能無力,他沒法去大肆宣揚民主和自由的思想。民主與自由無法生長在畸形的思想土壤上。隻有等,等着國家穩定,等着新一代接受教育,等着這種極端崇拜落幕,民主與自由才會落在土地裡,在人們的思想中開花結果。或許等他死了,民主自由才會出現萌芽。前提是他在死之前能穩定這個國家。至于他的功過是非,隻能留給後人去評價了。“少爺。”陳柏松離開帳篷,快步迎了過來,他離開林淵身邊已經有接近兩年的時間了,這兩年時間他在不同戰場上流血流汗,隻有夜深人靜獨處時才會想到林淵。他有時甚至覺得自己已經不認識少爺了。那個他記憶中溫和,善良,還帶着一點天真和軟弱的少爺,已經變成了一個冷靜,強大,掌握着生殺大權的掌權者。這帶給了陳柏松一種無法言喻的錯亂感覺。他希望自己能保護少爺,可少爺并不需要他的保護。林淵看着陳柏松,他也有些錯愕,陳柏松看起來更成熟了,如果說以前的他是一匹狼,如今他已經變成了一隻虎,他學會了沉着冷靜,不再像以前一樣總是亮出自己的獠牙和利爪。“胡子長了。”林淵沖陳柏松笑,“這段日子,辛苦你了。”陳柏松沉默了,他走到林淵身邊,看着這個比自己矮半個頭的男人。他比他高,可在他面前,他卻永遠處于下位。“進帳。”林淵走在前面,好像第一次來汝甯軍營的他才是熟悉這裡的主人。陳柏松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同走進了帳内。林淵坐上原本屬于陳柏松的位子,陳柏松的親兵給林淵端上茶水,親兵緊張又激動,他的雙腿都在發抖——上了那麼多次戰場,殺人的時候都不會腿抖,這會兒才抖個不停。“汝甯的事,你做得很好。”林淵喝了一口茶,他不急着進城,也不急着去料理麻煩,“不用憂心。”陳柏松薄唇緊抿,常年征戰,陳柏松如今像一把刀,見過血的刀。他的臉看上去有些削瘦,讓他的五官異常分明,林淵都不得不承認,光憑外表來說,陳柏松長得比他英俊。“是我沒做好。”陳柏松說着他在汝甯做的事,以及他最想不通的地方,“百姓更慌亂了。”高郵易主,泰州易主,蘇州易主,百姓們似乎都接受良好,他們發自内心的期待林淵帶領他們過上更好的日子,可汝甯為何不同?汝甯的百姓為何不同?陳柏松不明白。林淵微笑着,像嚴厲又慈愛的父親一樣說:“你已經做得夠好了,這不怪你。”陳柏松低下頭,他覺得羞恥。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去管汝甯的事,可現實卻給了他一記耳光。“這樣,我來管,你來看,等事情做完了,你再告訴我你學到了什麼。”林淵輕聲細語,“好不好?”陳柏松猛然擡起頭,看着林淵的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林淵:“慢慢來,總能學到東西的。”陳柏松飲盡一杯茶,朝林淵行禮道:“謝少爺。”汝甯城邊,農戶們正各自在家做飯,女人們從端出野菜湯和雜糧飯,一家人蹲在地上大口抛着飯菜,雜糧飯裡面并沒有米,糠是主角,他們吃完飯後坐在門檻上說話,談論着明天的天氣,秋收能有多少收獲。“村長說地主老爺不收我們租子了。”女人的表情有些茫然,“現在五家一起用三個鋤頭一頭牛,這些也要還給老爺嗎?”男人咳嗽了兩聲,他才三十歲,可看上去已經是接近五十的人了,他的皮膚粗糙泛黃,臉頰凹陷,眉頭緊皺,他朝地上吐了一口濃痰,弓着腰說:“我明天去問問。”女人的背上用破布條綁着一個孩子,孩子什麼也不知道,他才兩歲,不明白大人的憂愁,正在抓着母親的頭發玩。“他們說,南菩薩來了,地主老爺就不管我們了。”女人眼裡泛起了淚花,她問丈夫,“那個南菩薩真的不走了嗎?”男人沉默的看着腳下的地。女人憤恨地說:“南菩薩為什麼要汝甯?他們為什麼要來?讓我們過以前的日子不好嗎?”雖然貧窮,雖然饑餓,雖然奮力耕種卻吃不飽肚子,但是日子很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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