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虛真人的話音戛然而止。
尉遲骁伸手打開紫檀木禮盒,不疾不徐道:“真人将晚輩的賀禮呈上璇玑殿,不就自然見分曉了?”
那竟然是一道深紅繡金線的腰封。
那腰封折起後寬窄僅二尺,以金線繡雲鶴紋,雖然已經舊了,但質地光滑精密至極。整個仙盟中敢在衣袍上繡金線的人屈指可數,所有人第一反應都覺得這是谒金門哪位嫡系女眷的東西,當下有人勃然作色:“尉遲大公子這是何意,竟将自家女子舊物充作賀禮?簡直是——”
開玩笑三字未出,那人卻被靜虛真人一把攔住。
靜虛臉色非常不好看,但不知為何竟然強行克制住了:“如此,就請大公子稍坐片刻吧。”
那人愕然:“靜虛你?”
但尉遲骁完全無視了衆人的反應,微笑道:“那就麻煩真人了。”
這幸虧來的是谒金門少主,三宗嫡系開罪不得。否則哪怕換作六世家八門派的掌門宗師,此刻都已經被毫不留情送下山去了。
出乎意料的是靜虛真人竟然沒去多久,堂上半柱香未盡,隻見他從璇玑大殿方向遙遙禦劍而回,将那華貴的禮盒原樣放回案前,客客氣氣一拱手:
“大公子,完璧歸趙。”
尉遲骁眼皮一擡。
“宗主說,舊衣舊物當年極多,時常在各處遺漏,不足為奇。”靜虛真人擡手作送客狀,“請回吧。”
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座的幾位真人資曆不如靜虛,此刻都一頭霧水。卻見尉遲骁并不動彈,甚至好像也不驚訝,隻“哦?”了聲:“真人别急,晚輩不止準備了這一件賀禮。舊衣舊物當年極多,那麼這一件呢?”
又一名谒金門弟子手捧禮盒上前,隻見這次盒子較小些,咔哒一聲打開之後,裡面竟然是兩枚金光燦爛的小錢币!
尉遲骁也很客氣:“煩請真人再去問問,如果連這件舊物也不需要,那我就一并帶回去銷毀了。”
——那兩枚小金币由一條深紅絲縧系着,非常精巧,像個腰墜,但從靜虛真人的眼神來看,跟兩張浸透了劇毒的催命符也沒什麼分别。
靜虛的臉色已經陰沉至底,但畢竟是前輩元老,還是涵養太好了些,隻重重哼了聲,拿起禮盒拂袖而去。
這次卻比剛才足足等了多過一倍的時間,尉遲骁泰然自若,低頭喝茶,堂上幾位前輩卻不由心下微沉。正當氣氛漸漸凝固之時,遠處璇玑殿方向終于有人禦劍而來,但這次除了靜虛真人之外還有另一道身影。
堂外衆弟子一時湧動,響起壓低的驚呼:“——啊,溫師兄?”
來者正是溫修陽!
守殿弟子在滄陽宗内地位極高,幾位真人紛紛起身見禮。然而溫修陽顧不上還禮,一落地便大步上前,當地一聲響,将禮盒按在了尉遲骁面前:“大公子。”
尉遲骁拱手:“溫兄。”
溫修陽冷冷道:“宗主說,這兩枚錢币當年是他親手所贈,但并無任何特殊之處,隻是普通黃金鑄成的罷了。滄陽宗内庫中這類金币尚存許多,大公子若是想銷毀這兩枚,拿回去銷毀便是,請吧!”
堂上一片安靜,除靜虛外其他幾位真人都不明所以,緊張地來回盯着他倆。
卻見尉遲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少頃突然問:“徐宗主原話當真這麼輕描淡寫?”
溫修陽反問:“不然呢?”
“沒什麼,隻單純好奇而已。”尉遲骁頓了頓,哈哈地笑了起來:“真這麼輕松寫意,怎麼最後是身為守殿大弟子的溫兄你親自把東西送出來?”
溫修陽怒道:“你!”
溫修陽克制地閉上眼睛呼了口氣,才俯身靠近,每個字都冰冷得像是從齒縫間出來的:“我不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能猜出個大概。尉遲大公子,向小園生死都是我滄陽宗的弟子,勸你見好就收吧。再拿那位仙尊生前之物出來發瘋,我可不保證你今天還能——”
“溫兄息怒。”尉遲骁笑着打斷了他,說:“最後一件賀禮,是徐夫人的。”
隻見他當空一招手,那是個千裡傳物的法訣,緊接着白光一閃而過,第三個一模一樣的紫檀木盒出現在了桌案上!
“……”溫修陽久久地瞪着他,半晌終于道:“話本看多了吧尉遲兄,你夢裡的徐夫人?”
“念奴嬌傳遍大江南北不假,但我也是從臨江都幻境裡出來之後,才大概明白了貴宗主多年來的心境,實在是佩服。”尉遲骁向後靠進椅背裡,做了個請的手勢:“溫兄隻管呈上給徐宗主看,是與不是自見分曉,請。”
從溫修陽的表情來看他應該是很想強行端茶送客的,足足數息後才終于勉強按捺住了:“那你就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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