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那個時候臣還年輕,尚不懂事兒,所以這才做出那般僭越之舉。”
如今,蒙受陛下的恩寵,我已經被封為侯爵,成為朝廷的重臣。如果我還保持着當年幼稚的模樣,豈不是辜負了陛下對我的信任?”
盡管徐達很清楚地聽出了皇帝讓自己放松的意圖,但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了。
他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情。這些年在官場和戰場上的曆練,讓他對這些複雜的事情早已習以為常。
“這麼說來,按照魏國公的意思,是朕把你的官位封得太高,讓你心生芥蒂,不願意再和我坐在一起談天說地了?”朱元璋眉頭輕挑,假裝生氣地瞥了徐達一眼。
然而,徐達并沒有因為皇帝陛下擺出的這副帶着怒意的表情而感到緊張,反而放心了。
他對着皇帝陛下露出一個會意的微笑,然後整個後背靠在了椅背上。不等皇帝陛下開口,他便從桌上端起一杯茶,自顧自地品嘗起來。
在端起茶杯的那一刻,徐達還主動向朱元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哈哈哈,我說你徐天德哪裡都好,就是這副在我面前遮遮掩掩的樣子,讓我很不滿意。”
看到徐達終于放松下來,朱元璋的心情也随之好轉。他的手在茶杯上轉了一圈,然後落在了一封奏折上。
“這樣就對了,在外人面前我們要保持君臣之禮,給他們看看。但現在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就不必再拘泥于形式了。我們可是小時候一起穿開裆褲和泥巴玩耍的交情,雖然現在官位高了,但兄弟之間的感情也不能忘記。”
朱元璋說着,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不等徐達回話,直接将手中的奏折遞給了他。
“這是北平下午剛送來的奏報,說古北口和喜峰口一帶又出現了乃兒不花的蹤迹。”朱元璋說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
然而,徐達此時卻皺起了眉頭,恭敬地雙手接過奏折,當着朱元璋的面展開閱讀。
“北元最近有些不安分,加上北平送來的這份戰報,最近幾天已經有五個關口出現了元人騎兵的蹤迹。如果按照以往的情況分析,他們現在很可能是在為今年的夏季攻勢做準備。”徐達慢慢地合上奏折,然後擡起頭看向朱元璋。
“看來這些餓狼的消息也很靈通,胡惟庸被關起來才半個月,沒想到這消息已經在草原上傳得沸沸揚揚。”
這時,朱元璋的表情終于有了些許變化,一種既厭煩又不屑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
“他們嗅到了這裡的血腥味兒,自然不會無動于衷。自洪武三年起,陛下規劃的大明九邊重地就已經開始逐步建設。這些年來,他們雖然多次試圖阻撓各處長城的修複和擴建,但終究是螳臂當車,最後都以失敗告終。正面戰場打不過,他們就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我們的邊防重鎮一天天變得高大雄偉,看着他們曾經自由往來的道路變成了高不可攀的天險。現在他們多年的隐忍終于等來了一個機會,這些快要餓死的狼自然會抓住這個機會奮力一搏。”
徐達緊皺的劍眉往上一挑,大明神勇大将軍的威嚴立刻展現出來。
“既然他們有膽量再次挑戰朕,那朕當年如何将他們從中原大地趕出去,現在就如何再次将他們打敗。”
朱元璋的眼神堅定,那種威嚴的氣息也随即爆發出來。
“他們以為朕把當朝丞相關進了诏獄,就等于大明發生了内亂,就覺得自己嗅到了可以趁虛而入的機會。這一次,朕要用行動告訴他們,大明就算是暫時将一隻手藏起來休整,另一隻手也足以将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朱元璋眼中的霸氣再也掩飾不住,作為一位開創傳奇帝國的開國君主,他有着一種遠超其他曆朝曆代統治者的自信和傲氣。畢竟,在曆史上,像他這樣真正從最底層一路拼到皇帝位置的,隻有他一個。
皇帝陛下已經明确表示了要與北元殘部一戰的态度,作為武将代表的徐達也到了該表明态度的時候。
“陛下不必擔心,臣這就回去與兵部商議反擊事宜,這一次一定要将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狼崽子打疼打痛,讓他們知道,在大明的統治下,他們這些宵小之輩今後絕無再出頭之日。”
徐達站起身,拱手向朱元璋行了一禮。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對這件事情非常堅定。
然而,徐達這次并沒有聽到朱元璋的激勵之詞,反而等來了皇帝陛下的一聲歎息。
“天德,你的态度讓朕很欣慰,朕心裡也想将這些狼崽子徹底趕回漠北苦寒之地,也想趁此機會徹底解決問題,不再給子孫後代留下麻煩。”
朱元璋的語氣突然沉重起來。
“朕也想直接打到元都哈拉和林,甚至想親自率領鐵騎一口氣直接打到斡難河。在當年鐵木真起事的地方轉轉,宣示大明的軍威,也好把當年朕當吳王時說過的,驅除鞑虜、恢複中華這件事兒徹底辦妥。”
朱元璋的臉上露出一種不多見的興奮,激動的左手也開始在桌子上不停地敲打起來。
盡管朱元璋給人的印象并不是經常親臨戰場,至少與當年的天策大将軍李世民相比,朱元璋的個人武力要遜色不少。
但實際上,朱元璋也是一位馬上皇帝。除了創業初期,他一刀一刀地成為郭子興手下的頭号戰将外,在與陳友諒、張士誠作戰時,他也多次親自冒險站在前線。
甚至在鄱陽湖之戰時,由于站位過于靠前,差點被對方直接沖鋒帶走。
如果不是徐達和常遇春拼命駕船沖過來護駕,恐怕大明在那時就已經胎死腹中了。
這樣一位從戰争中走出來的皇帝,心中難免會懷有當年衛霍般的雄心壯志,想要建立不朽的功業。
然而,正當朱元璋的情緒達到時,他的話鋒突然一轉。
“但是,飯要一口一口吃,世間的事也要一件一件去做。”朱元璋說着,又拿起另一份奏章遞給徐達。
“今年我們可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朱元璋帶着幾分無奈說道。
徐達打開奏章,上面寫着最近一個月各地受災的情況。從上面密密麻麻的地名就可以看出,今年春天的這場倒春寒影響的範圍實在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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