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仁平常與人為善,不多熱情主動也不會對人說三道四。唯有一次,我跟淺淺讨論班上同學的成績時,笑言,咱班誰的排名都沉浮不定,唯獨千年墊底穩如泰山。淺淺歎氣,這能比嗎,人家爹媽都是上校,後面的道路早就安排好,左右都是這樣,不如一直都是這樣。我笑,确實如此哦,早就被安排下的人生,掙紮也是徒勞傷神。在旁邊一直一語不發的柏子仁突然語帶譏诮,這就叫被安排下的人生嗎?井底之蛙。我跟淺淺面面相觑,井底之蛙?是說千年墊底同學還是說我們。前者是否定我們的見識,後者是否定我們的人;怎麼都聽了不爽。柏子仁不會在意我們内心的感受,已經重新埋首書卷。我湊過去一看,居然是《中國妓女文化》,封皮上還蓋着我們學校圖書館的印章。把我給駭的。後來得到空當,我借過來一翻,就是一本文化研究史,不僅為自己的思想龃龉而汗顔。也就是在那本書上,我知道了中國傳統文化對于同性戀是持寬容态度,這是我以前從來不了解的。原來表裡未必如一。我們班周末組織春遊。淺淺身為班上的财務總管自然肩負購買準備用品的重任。我逃跑不及,被拉上苦力的幹活。因為隻有周三下午兩節自習課的空閑,我們決定在校門口分道揚镳,各自去買其中的一部分。我們學校所在的地方距離商業區有大約兩站路的距離,那天我下樓的時候,自行車鑰匙忘在了書包裡,于是等公交車。來了兩輛車我都嫌人擠沒敢上。我的腳踝還沒有完全好利索,我怕被擠到,再踩上兩腳,我這學期都直接廢了。我想起柏子仁帶我去醫院的那條道上有不少店,從這裡步行過去用不了多少時間。自以為是是個很要不得的壞習慣,特别容易招現世報。柏子仁當初跟我介紹這條路的治安不好我還以為他是借口,現在我明白沒事亂yy多要人命了。因為我在巷子口遭遇了平生第一次打劫。被劫對象自然是灰頭土臉哭喪着臉的倒黴孩子麥爻。“同學,借點錢花花。”劫匪甲開口的時候我還悶着頭往前走,心裡直念叨快去快回,我的數學作業還沒有寫完呢。“喂,跟你講話呢,你聾子啊你。”土匪乙沒有同伴的好風度,直接從前面推了我肩膀一把。我從突發事件的震驚中清醒過來,連忙道,我沒錢。兩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對視一眼,語氣不悅,幹什麼,想我們搜身啊?我有些害怕,巷子深深,偶爾從巷口經過的人連頭都不伸。“我真的沒錢,你看我要有錢至于為了省幾塊錢的公交費抄小道嗎?”我企圖從言語上說服劫匪。劫匪不理睬我,直接上來要掏我口袋。我厲聲尖叫,連忙用手去捂。正在我垂死掙紮的時候,總算有人出聲了,你們放開她!我的眼鏡在掙紮的時候被弄歪了,透過傾斜的鏡面,落在我瞳孔上的面孔被拉的有些扭曲。“喂,墨駿,各走各的路,這裡可不是你的地盤。”手已經伸進我口袋的男孩不滿地看着來人,“你别以為被豬皮陳看上了拽吧吧,老子不跟他混。”我聽到“墨駿”這個名字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記憶中那個嬉皮笑臉叫我“麥師傅”的男孩子的眉眼依舊,五官卻已然長開。我驚喜地喊:“墨駿!”,聲音出口才懊悔的捂上。我這麼冒失,恐怕會惹麻煩。“我要你們放開她。”墨駿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這丫頭是我中學同學,這事還真算不上閑事。”“哎喲,真看不出來,我們的黑馬什麼時候這麼富有同學團結友愛精神了。”還抓着我的肩膀不放的少年郎并沒有賣他面子的意思。談判未果的結局是拳頭解決問題。墨駿跟那兩個男孩子扭打到了一起。開始的時候,他雖然沒有占上風,但也沒有落在劣勢。可是當其中的一個人從口袋裡掏出美工刀在墨駿胳膊上劃了一道的時候,情況就逆轉過來。我在一旁不知所措,下意識的想打110卻沒能找到電話亭。打紅了眼的男孩子們已經殺氣騰騰,墨駿一把拉起理不清狀況的我就跑。我被動的跟在他後面,我的胳膊被拽的有些疼。我想起初一的那個夏天,他拉着我,從聯防隊的包圍中沖下山。那個夏天的風是清新的,帶着陽光曬了一天的綠葉和青草的芬芳。他護着我,從窄窄的羊腸小道往下跑。長長的南方城市特有的巷子被拉成了漫長的時間的線,我們從這頭沖向歲月的那端。直到車水馬龍的大道上,他才停步。我扶着道路旁的梧桐樹,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肺就好像要炸開了一樣。“咳咳——”我背弓成了蝦子,迫不及待的想吸入更多的氣體。墨駿遲疑了一下,過來輕輕拍着我的背幫我順氣。“謝謝——謝謝你。”我勉強調整順暢了呼吸的頻率。他聞言皺眉,多少錢?他們要就給他們是了。一個女孩子,沒事逞什麼強。“喂,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這可是我們班的班費!”我檢查了口袋裡鈔票,還好還好,三張粉紅色的紙片都在。他忽然笑了,聲音是與剛才暴戾厭煩截然相反的溫和,嗯,甚至可以說是不可思議的溫柔。“麥爻,你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我愣了一下,幹笑,我是不是該洋洋自得駐顔有術,青春如舊?他眉眼彎彎,眸子清亮。那時候有個叫ra的韓國男孩子剛剛走紅,墨駿微笑的樣子像極了他。“你回去吧,我記得你們學校是要上晚自習的。”他開口打破了我們之間的靜谧,轉頭要走。“喂——”我趕緊幾步,攔到他面前,“你怎麼辦,你的胳膊應該去醫院處理一下。”他嗤笑出來,語帶揶揄,這點事情還得勞煩醫生,麥爻,你不怕醫生都過勞死。我讪讪,紅着臉,不說話。他歎了一口氣,走吧,我的胳膊我回去上點藥就行了。我咬住嘴唇,沒有照他所說的自己回去。他走在前面,我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他沒有趕我走,也沒有回頭招呼我一個字。隻是過馬路的時候,我被一輛車子阻了一下,擡起頭,他還在馬路的對面停滞不前,比記憶中寬廣了一些的背挺的筆直。等到我穿過馬路,他又自動前進,始終與我保持着幾步的距離。墨駿家安在一個老式的小區裡。我站在門口等他開門的時候,對門的鄰居冒出個頭,掃了我們一眼又關上了門。墨駿已經打開了兩道門,站在門口。我轉回目光,下意識地尋找鞋架。“自己進來,能找給你換的鞋未必比你的鞋子幹淨。”他自己走進了裡面的房間。我關上大門,有些局促地走到客廳裡。墨駿的屋子并不如他自己所言的髒,東西雖然擺放的淩亂,但一塵不染。房子不大,約摸60個平方左右,大概還不及陸西新家一個客廳的面積。我被自己的念頭吓了一跳,但這想法出來的又是如此自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妥。客廳裡的擺設很簡單,牆角的冰箱,與它對着的飯桌,旁邊隻有一個凳子。我下意識的四下打量,擺設簡單,簡單的讓我不能斷定這裡是否還有其他人居住。我舉手敲了敲虛掩的房門,墨駿,我能進來嗎?他悶哼了一聲,不置可否。我推開門,他正坐在床邊,旁邊的床頭櫃上放着藥水和繃帶。受傷的部位是右手上臂的外側,他包裹不便,剛剛怕是牽動了傷口。“我來吧。”我走過去,伸手接繃帶。久久沒有東西落到我掌心,我擡頭,看見他直直盯着我的眼睛。也許是背光的緣故,他的眼眸如黑曜石般深邃。“怎麼?不相信我的實力嗎?”我開玩笑道,“我們家的貓啊狗啊,斷胳膊斷腿的都是我接骨上藥。”“你這丫頭欠管教啊你,居然拿我比貓狗。”墨駿哭笑不得,把藥什麼的都塞到我手裡,調侃道,“萬事就拜托你了,女華佗。”他的傷口不深,但很長。我用碘酒消毒的時候,他明顯痙攣了一下。于是我調侃回去,痛的話可以叫,我從不嘲笑人類自我保護的本能。他哼了一聲,咬緊牙關,愣是一語不出。我的額頭上因為剛才的奔跑出了油汗,眼鏡一直不停的下滑。我扶了幾次終于不耐煩,脫下放到旁邊。眼睛靠近了,小心翼翼的包紮。我自小不是十指芊芊,拿不起針捉不住線,飯菜也隻會最尋常的大路貨,什麼精巧的小吃食都弄不上手。我的包紮技術,蒼天知道,反正我以前從來沒有幹過這活。我們家的貓是軟骨頭,從房頂上跳下來也沒見它斷過胳膊斷過腿。靠得太近,我呼出的氣體也許都直接噴到了他的胳膊上。他猛地一動,我的鼻尖就碰到了他的胳膊。我擡起頭,摸着被撞到的鼻子,滿臉委屈地看他,他不自在地躲開。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包好了胳膊,我水平有限,隻求盡量不要碰疼他。那繃帶纏繞的,我自己看了都會産生返工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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