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思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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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刃心中恻然，祁骁寫下那份诏書，大概也是因為病中康郡王頻頻來請安的緣故吧……他怕來日有了萬一，自己會被窺伺龍椅的人直接撕了。其實康郡王并沒那麼大的膽子的，至少現在是沒有，而且就是以後他有了這膽子也不用憂慮，祁骁眼中不揉沙，朝政軍政全緊緊攥在手心裡，舉目望去，皇室中能同祁骁抗衡一二的……真的沒有。祁骁随手将折子扔在禦案上，冷嘲一聲：&ldo;就是為了他們，我也得活滿了一百歲，看誰熬死誰！&rdo;百刃瞬間笑出聲來，祁骁轉頭看向百刃道：&ldo;你笑什麼？！從今天起你也得給我好好将養身子，将來陪我一起做對兒老妖精，一個一個的送這些人走！&rdo;百刃忍俊不禁：&ldo;你雖還沒修成老妖精，但也送走不少人了。&rdo;祁骁失笑，上前捏了捏百刃的臉勾唇笑道：&ldo;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兒還疼麼？我可饒了你整整兩天了，你今天要還推推拖拖的相公可直接把你……&rdo;百刃怒急：&ldo;青天白日！&rdo;祁骁忍不住接口：&ldo;天……天理昭彰？&rdo;百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祁骁哭笑不得：&ldo;今天早朝的時候劉禦史跟馮禦史因為一點兒破事兒吵起來了，嚷嚷的我耳朵疼，就記着了這兩句話……&rdo;百刃笑的打嗝，祁骁一面端茶給他一面說着朝臣的笑話，正說到某某閣老昨晚又被自家太太從煙花巷裡揪着耳朵提出來的時候外面宮人進來躬身道：&ldo;皇上，内務府總管喜祥求見。&rdo;祁骁點頭，不多時喜祥就進來了，恭恭敬敬的給兩人行禮問安，祁骁略點頭：&ldo;怎麼了？&rdo;喜祥起身笑道：&ldo;來年二月二是個極好的日子，宜破土，奴才跟禮部衆大臣商議了下，想着那天給皇上的萬年之地動工，不知皇上覺得如何？&rdo;百刃啞然：&ldo;現在就動工？&rdo;喜祥微微偏過身朝百刃躬了躬身，笑道：&ldo;都是這樣的，登基後就開始修，就是這樣還得緊着工程呢，修上一萬年，才可精益求精，永世不壞。&rdo;&ldo;準了。&rdo;祁骁頓了下，擡眸深深的看了喜祥一眼，&ldo;朕無皇後，将來修後陵的銀錢倒是省了，那就挪在另一項上吧。&rdo;喜祥心中已經明白了大半，眼珠一轉道：&ldo;自來皇陵旁多有功臣貴戚等陪葬墓，倒不如挪到這一項上？皇上自管放心，這些事兒禮部那邊其實不太說得上話，皇上想如何，奴才就能給皇上辦成如何。&rdo;祁骁登基後宮中五品以上的宮人幾乎全換了，如此喜祥還能留下來，不單單是因為他忠心他有功，更重要的就是他最明白如何迎合聖意。果然祁骁滿意一笑：&ldo;你倒是提醒朕了，不過有一點差了，不是陪葬。&rdo;喜祥不禁擡頭看向祁骁，隻見祁骁噙着笑看着百刃，沉聲道：&ldo;是合葬。&rdo;喜祥心中一凜，祁骁轉頭看向喜祥，慢悠悠道：&ldo;朕的意思，你明白麼？&rdo;喜祥忙點頭：&ldo;奴才全明白了，皇上放心，别的奴才不敢說，隻敢保證一定不會比曆代的皇後陵差了。&rdo;祁骁點頭，對百刃一笑道：&ldo;嶺南王最能明白朕的心思，跟喜祥說說，想在陵寝裡放些什麼，擺些什麼，就是那地宮裡描的圖紋也可以按自己的喜好來。&rdo;百刃心裡暖暖的，點了點頭。趁着百刃跟喜祥商議的功夫祁骁出了門，一路踩雪去了他許久不曾踏足的德馨宮。傳言祁靖身子不好，不能見光，如今德馨宮中處處蒙着黑紗，就是白日裡不掌燈也什麼都看不見，祁骁一進裡間寝殿裡面伺候的老嬷嬷就将燈點着了，迎上來殷勤笑道：&ldo;給皇上請安，皇上可許久不曾來了，可有什麼要吩咐奴婢的嗎？&rdo;祁骁聞着屋中刺鼻的藥味微微蹙眉，老嬷嬷連忙賠罪道：&ldo;實在不知道皇上今天能來，不然早就通通風了，奴婢這就去……&rdo;&ldo;不必。&rdo;祁骁皺了皺眉，&ldo;他近日如何了？&rdo;老嬷嬷搖搖頭：&ldo;不大好呢，柳大人上次的藥下的重了些，差點就沒了……幸得又救回來了，但他那身子已經熬幹了，經不住什麼了，沒準哪天就……要是有個萬一，還請皇上恕罪，咱們幾個真是用心服侍了。&rdo;祁骁垂眸：&ldo;知道，放心，等他走了……朕自會給你們厚厚的盤纏，讓你們榮歸故裡。&rdo;老嬷嬷一直擔驚受怕祁骁會殺人滅口，如今聽見這一聲喜的無法，連忙跪下磕頭道：&ldo;謝聖上大恩，謝聖上大恩……&rdo;祁骁淡淡道：&ldo;起來吧……把燈盞給朕，朕進去同他說幾句話。&rdo;老嬷嬷一猶豫，低聲勸道：&ldo;他……他如今是什麼體面也沒了，一醒了就詛咒大罵，嘴裡沒什麼好話的，皇上實在可以不去看他，免得污了眼，髒了耳。&rdo;祁骁冷笑：&ldo;就是不看，朕大概也清楚……去吧。&rdo;老嬷嬷不敢再攔着，将燈盞遞給祁骁退下去了。祁骁撩開層層玄色紗帳進了最裡面，梢間和裡面閣子打掃都還幹淨，隻是藥味實在刺鼻，越往裡越難以忍受，祁骁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冷笑一聲：&ldo;這不是醒着了麼，才半月……已經沒氣力下來跳着腳罵朕了嗎？&rdo;床上躺着人骨瘦如柴，滿臉蠟黃，眼中布滿血絲，見到祁骁顯然是盛怒，無奈他如今說話都費勁，半晌才狠戾道：&ldo;祁骁……你如此待我……祖宗在上，饒……饒不了你！&rdo;祁骁輕聲一笑：&ldo;朕如何待你了？哦……你是說讓柳太醫拿你試藥的事兒啊……這你可就是誤會朕了，你前半生作孽太多，死後怕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朕是為了你好啊，真用你試出幾味好藥來，也算你的功德一件。&rdo;祁靖大怒，幹癟的胸膛起起伏伏，斷斷續續嘶聲道：&ldo;呸！你……你明明是讓他試的毒藥……朕……朕現在身上沒一處不疼，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覺……祁骁！你……&rdo;&ldo;那就怪你沒用吧。&rdo;祁骁涼薄一笑，&ldo;一開始朕是讓他試藥的，隻可惜你身子越來越差，柳太醫就跟朕說……試不出什麼來了，無法，朕就給他想了個法子，拿你試毒。&rdo;祁骁笑的輕松：&ldo;自來醫毒不分家，柳太醫一直很想将這些毒藥的解藥全制出來，也是為了保朕以後一世平安，說起來……我還沒謝過叔父呢。&rdo;祁靖狠狠的瞪着祁骁，枯瘦的身子突然彈動了幾下，奈何他半分力氣也無，折騰了半晌，氣喘如牛，卻連坐都坐不起。祁骁譏諷一笑：&ldo;少白費力氣了，今天來是要跟你說件事。&rdo;祁靖粗聲喘息，啞聲道：&ldo;你還……還能有什麼事……&rdo;祁骁輕笑：&ldo;今天喜祥來問朕修陵寝的事兒了，突然就想到了你，說起來……你那陵寝也修了二十年了吧……&rdo;祁靖忽的轉頭看向祁骁，厲聲叫道：&ldo;你要對朕的陵寝做什麼？！&rdo;祁骁淡淡一笑：&ldo;别擔心，明面上的事兒，朕還是要顧全臉面的，不過麼……&rdo;，祁靖急的額頭上青筋暴起，狠狠砸床道：&ldo;不過什麼？！&rdo;祁骁勾唇一笑：&ldo;不過，你這樣的人，實在不配睡在皇陵中，你放心，等你死後朕會讓人塑一尊金身，代替你躺進地宮，至于你麼……亂葬崗、荒嶺，哪裡不能安身呢？&rdo;祁靖絕望大吼，無意識的撕扯着頭發衣襟，這些日子他日日夜夜受折磨，偏又求死不能，唯一的指望就是早登極樂，接着安享富貴，再沒想到祁骁竟連他最後的指望都斬斷了！祁骁懶得再看他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轉身出了閣子，走過梢間時隻聽祁靖在裡面厲聲嚎叫：&ldo;祁骁！你殺的人不比我少！！百年之後！你也是要下地獄的！！跟我一樣！下地獄！！跟我一樣！！&rdo;祁骁腳步一頓，随即大步走了出去。外面又紛紛揚揚下起雪來，跟着祁骁的宮人惶恐道：&ldo;好好的……實在沒想到能下起來，奴才們沒帶着雪傘，偏這邊沒有，已經……已經讓人去旁邊宮苑裡拿了，勞皇上稍等一會兒……&rdo;宮人見祁骁久久不答話壯着膽子擡頭看了一眼，再順着祁骁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德馨宮外一人身披雪色狐裘，正打着一把雪傘靜靜的看着祁骁……&ldo;雪天路滑，出來作什麼……&rdo;&ldo;猜着你沒帶傘……&rdo;&ldo;下回讓宮人送來，天太冷，凍着了不是玩的……&rdo;&ldo;好……&rdo;&ldo;百刃……&rdo;祁骁停下腳垂眸靜靜的看着百刃，低聲道，&ldo;這輩子我作孽不少，以後大概是要下地獄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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