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應和道:“相貌倒也差不多,季明德是讀書人。季明義是個商人,商人重利輕别離,跟解元郎能比嗎?”
望着姐姐蘭茵和季明德在垂花門上分别,蘭玉憂心忡忡道:“隻一點不足,就是那個趙寶如,聽說是相爺家的千金,自幼知書達理的,今年才十五歲,怕姐姐要被她比下去。”
蘭香最小,也有十五了,她嗤了一聲道:“什麼相爺,不過兩個死在半途的貶官而已。她家早失勢了,我聽爹昨夜和娘說,那趙寶如就是個娶來守活寡的,季明德那小子的功名,還在咱幹爺爺手裡攥着了,他興不起風浪來。”
等大姐蘭茵一進門,倆人自然就不說了。
府衙前院擺了幾桌的筵席,請的全是秦州府各方名流,做官的一桌,為商的一桌,舉子們一桌。
季明德和舉子們坐在一處,溫溫笑着聽他們揶揄。胡魁的侄子胡安勉強擠上桂榜,也是個舉人,丈着兩挑擔的關系,擎杯大膽問道:“姐夫,相爺府的千金滋味如何?”
季明德笑着接過酒,放到桌上。
另有一個,名叫王朝宣的,一口長安官話,據說是大太監王定疆的幹兒子,腰上明晃晃一塊皇廷禁軍腰牌,松垮垮兩隻酒泡眼,一臉的不爽,惡恨恨說道:“你們秦州人眼淺見識少不曉得事兒,趙寶如的生母是花剌人,同羅氏的女兒,金貴着了,當年花剌貢來兩個,一個咱們先皇得了,一個賜給了趙相,據說滋味了不得。
她自幼定的榮親王世子李少源,老太後的心肝寶貝兒,守了十幾年還沒吃到嘴裡,倒叫你給截胡了,兄台,你是要考功名的人,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得個解元不知天高地厚。哥哥勸你一句,放回去呗,那塊肥肉,可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
要說寶如和季明德的婚事,也恰是個巧宗兒。李少源沿吏部文書将退婚書傳到秦州府,寶如拿到婚書的那一刻,轉眼一根繩子搭到梁上就上了吊,被黃氏救下來不過一刻鐘,季明德便拿着五百兩銀子上門了。
前後不過一天功夫,連州知府胡魁都沒反應過來,趙寶如就和他女兒胡蘭茵一起拜堂,嫁給季明德了。
季明德漸漸變了臉色,直覺桌下一隻腳踏過來,不動聲色避開,那王朝宣的手又自另一側狠狠搗了過來。
他遠瞧着季白的小厮季羊從外面走進來,輕輕躲過王朝宣的拳頭,拈起酒盅道:“諸位兄台先慢慢吃,我進屋,給長輩們敬兩盅酒去。”
王朝宣見連着兩番季明德都不敢接招,冷嗤一聲道:“銀樣臘槍頭,就他這點膽子也敢跟我幹爹搶趙寶如,果真活膩歪了。”
季明德隻當聽不見,一隻手輕輕摩梭,也不知何時摘了王朝宣腰上那塊禁軍腰牌在手中,起身辭去。
他并不進屋,沿遊廊繞到胡魁書房外,端着酒盅閉上眼睛,便聽屋子裡大伯季白陰沉沉的笑聲:“她怎麼說?”
答話的是季羊:“二少奶奶說,東西太貴重了,她不敢收。”
“那她收了嗎?”季白又問。
季羊道:“收了,是她嫂子替她收的。”
季明德閉了閉眼,深藍色的直裰,白衽襯着一張俊臉,眉宇間透着股子青氣,甩着那塊禁軍腰牌轉身離去。
第5章王朝宣
季白托小厮送來的雪蓮酒就擺在桌子上。黃氏斟了一盅過來,遞給趙寶松,湊過來問道:“可覺得喝了有效果?”
趙寶松卻轉身問垂着眼兒的寶如:“這是季明德送的?”天山雪蓮本就難得,泡了十年,藥性十足,是治風濕病的良藥。而趙寶松得的,恰是最嚴重的風濕病。
季白本不過一個秦州本土藥材販子,借着寶如爺爺趙放的關系,前些年拿下了光祿寺藥材采辦一職,後來趙放在官場鬥争中落敗,他又攀上大太監王定疆,依舊是替皇家采辦藥材的大藥材商。
整個大魏國中的奇珍異藥,盡他搜羅。所以他才有十年的天山雪蓮酒。
方才季羊送來,寶如一看是季白的小厮,任那藥是黃金做的也不敢收。但黃氏還是相府少奶奶的派頭,連送的人是誰也不問,直接就從季羊手中奪過來,抱回了屋子。
寶如不敢叫哥哥操心,含混着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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