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顼伸手示意幾人就位,然後對巫喜說道:“鼓、邳所在的淮泗和高陽所在的雎水已經開始了絕地天通,帝都這裡昆侖台也在修建之中。接下來各地登發的巫觋祭司們不在少數,他們很快就會到來,大巫鹹打算怎麼安排?”
巫喜肅然回道:“本巫以為,就按照原先的設想。各地登發來的巫觋祭司們可在昆侖台先修習一段時間。能通過甄選的,記名後便可返回各地,成為族巫和村中祭司。未能通過甄選的,以後就不能再為巫了。”
颛顼又問道:“那麼,大巫鹹估計各族各村的巫觋祭司數量要任命多少呢?”
巫喜答道:“依本巫看,一般來說,大族需要有族巫一人,小一點兒的村落可置祭司一名。若一族一村之中族巫祭司多任多派,又互不隸屬,最後難免會引起混亂吧。”
颛顼點了點頭,卻又頗為擔心地說道:“大巫鹹說得不錯,可是話雖如此,這樣安排怕還是會讓各地怨聲四起,氏族長老們更是會百般抵觸,到時候恐怕絕地天通就難以推行下去了啊!”
巫喜一愣,不解地問道:“帝君說各地怨聲四起、長老們百般抵觸卻是為何?”
颛顼看了一眼坐在最下手的柏昭,手中拿出一大串木牌遞給巫喜,說道:“大巫鹹請看,這些是柏昭帶來的,是高陽一地所登發的巫觋名牌,其數量遠遠多于一族一巫、一村一祭所需的人數。而且,這些人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族中長老們的親屬,還有些以前就一直作巫,甚至是祖傳的世代為巫。若是被禁,不止這些人會反抗,他們背後的長老們也難以善罷甘休啊!”
巫喜聞言,再看看手中這一大把名牌,才意識到自己這個大巫鹹看上去權力通天,可是實際上無異于被架上了火堆,一旦觐見和甄選開始,自己就将陷入千人恨萬人罵的境地。
想到這裡,巫喜額頭上漸漸冒出汗來,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颛顼道:“這,為之奈何?”
颛顼說道:“民匮于祀,而不知其福,這種現狀必須改變!整治之後,巫觋數量當然要減少,但主要是針對那些人人為巫、家家通神的自封巫者。對于各族的長老和頭領,還是要結好的。甄選之後會有一批巫者不能繼續為巫,但可以用臨時名份來安撫他們。當下巫者人數泛濫,但隻要能解決好這一批人,往後嚴格施行一族一巫、一村一祭,巫者的數量自會降下來,到那時就可以把臨時的安排慢慢取消裁撤了。”
巫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臨時安排,臨時安排?”
颛顼點頭說道:“對,臨時安排。首先,各氏族任命一族巫,名為巫祝,掌管族中祭祀禮儀。各氏族還可有一到兩名作冊,輔助巫祝掌管族中的器物典冊。小村落可設一名祭司,大的村落可有祭司和作冊各一人。這其中巫祝最為尊崇,祭司次之,作冊又次之,這些人都是巫者。如此一來,可安排的人數就多出一倍有餘了。”
巫喜聽到此處,心中茅塞頓開,連連點頭。
颛顼接着說道:“昆侖台擴建之後,大巫鹹不僅要管理通天觀象、執掌日月時令,還要聯絡各地巫祝祭司,事務繁巨,所以帝都須要設立多名宗師來輔佐大巫鹹,宗師地位和巫祝相同,其下再設少史來輔助宗師。這樣一來,又可以安排不少人。”
巫喜興奮地說道:“帝君的意思是,各族地位和名聲高顯的可以盡量安排成為巫祝和宗師,巫祝回族中,宗師可留在帝都以結各族長老之歡心?”
颛顼點頭,繼續說道:“除此之外,本君還想臨時任命多名宗師和少史,專門看看這連年的洪水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此一來,既安排了不少的巫觋,又可找出洪水頻發的根源,避災禍固水德,可謂人盡其用。我看這個事也要由大巫鹹親自督導才好啊!”
巫喜被颛顼這一連串的構想徹底折服了,他欣然贊歎道:“帝君這法子真是一舉多得啊!隻是這許多事情同時要做,又都耽誤不得,本巫一時卻是難以分身了。”
颛顼似乎并沒感到奇怪,他點了點頭笑道:“大巫鹹所說極是,這不,正好放大人在此,他可是高陽氏的工正,你擴建昆侖台的事就請他幫忙吧。”
說完,颛顼便轉頭看着放,等他表态。
放笑着說道:“帝君有命,不敢推辭,在下願輔助大巫鹹建好昆侖台。”
“好!”颛顼見放答應,轉回頭對巫喜道,“連年的水患,民不聊生,這已是當今各族共同憂慮的頭等大事,濮濟、淮泗、和高陽更是一直深受其害,本君日夜焦慮。眼下各地巫觋中智識之人将彙集帝都,對于如何探尋消災避禍之道法,大巫鹹可曾見到上天有什麼兆示嗎?”
對于近年來頻發的洪水,巫喜是有過思考的。雖然沒有什麼實際的線索,但他從自己感興趣的天象觀測入手,也自認不乏心得。
見颛顼問起,巫喜自信地說道:“本巫日日觀天人之道,夜夜思之,不敢稍綴。大火為帝星,自五星彙聚以來,帝星一直光焰明亮,昭示帝君之德正盛。然而近幾年來,那熒惑之星卻頻頻侵守大火之域,時呈兩相争豔之狀,頗具徘徊逆行之勢,此天象與頻發的洪水則多有暗合!本巫以為,這熒惑之守乃是不詳之兆,若尋求預知洪水之術和消除災禍之法,不妨就由此入手。”
颛顼對大火和熒惑兩星略知一二,聽巫喜一說,立刻聯想到了崇地斟鄩勢力的興起。
“這不正是和熒惑之守困擾帝星相類似嗎!難道洪水之災真的也和崇地有關?難道那‘天傾西北地陷東南’的傳言還有更多的含意?”
想到此處,颛顼隐隐感到巫喜所說的熒惑侵擾大火這個事情真的非常非常重要,于是點頭歎道:“聽大巫鹹所言,此事雖尚有疑問,但茲事體大,不可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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