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趕路,到第八日懷明墨終于熬不住,身體又累垮燒起,辛裡立刻讓駱辰駛進最近的柳縣尋大夫看病。
大夫神情嚴肅地替懷明墨把脈,半晌收回手,仔細瞧了荀克文之前所寫的方子,捋須喟歎,“這位公子原就身體較常人孱弱些,前陣子又思慮過度,夜裡難昧使得身體更加虛弱。怎經得起長途跋涉的勞累,你們太胡來了。莫不是荀大夫的還露丹有奇效,你們這般折騰亂來,怕早已命歸西。”
辛裡拿過駱辰剛重金買來的冰塊,用内力震碎,有用錦布包住放在懷明墨額頭。懷明墨眼下正在淺眠修養,辛裡為防吵醒,低聲問:“胡大夫,我們家公子什麼時候會退熱?”
“好好休息一日,明日中午燒差不多能退。”
駱辰嘀咕道:“那不是要延誤一天?”
胡大夫瞬間豎起雙眉,聲音不禁響了些道:“明天你們還打算繼續趕路?你們公子的命還要不要了?”
“胡大夫,我們真有急事要去慶州府。”辛裡看眼懷明墨慘白的面色,自然清楚這樣的身體狀況不宜再勞累,可他又知懷明墨一旦醒來,必會掩飾堅持。左右兩難間,隻能無奈地拉過橫眉豎眼的胡大夫,苦笑道:“胡大夫,我們公子幾日能下地走動,總不會要修養上個把月才能舟車勞頓吧?”
胡大夫聽聞他們是要去慶州府,距離不算遠,神情要比剛才寬和些,但并沒答話,隻是把寫好的藥方給身邊熬藥的小徒,荀克文的藥方本已無可挑剔,所以胡大夫隻是在原藥方的基礎上增加兩味對熱寒的藥。
半個多時辰後藥童端來碗已放溫的藥湯,胡大夫見幾人照顧得仔細,方開口:“休息兩日,可前往慶州府。隻是你們公子身子太虛,經不住路途颠簸疾行,日行不得超過二百裡,休息為主。等你們到慶州府,找個大夫給他看個診,在慶州府調養上半個月,想必應該無礙了。”
多番謝過胡大夫,辛裡付完診金藥費,又抓了副藥,這才安心帶懷明墨離開。當夜他們住在鄭豐年先到定下的柳縣躍龍客棧,傍晚時分懷明墨燒略退,醒來吃了點粥食,喝過藥方又昏沉睡去,再醒來已是次日将近晌午。
躍龍客棧離回春堂不遠,懷明墨連日坐車馬行路,早已生膩,索性同辛裡漫步前往。兩人剛走到回春堂外的街口,就聽到聲凄厲的尖叫,慘叫的女子明顯正在經曆件極痛苦的事,等步行到回春堂門口,才發現已被圍觀百姓堵住去路,但大家隻是在門口張望,仿佛屋裡有樣讓人嫌惡害怕的東西,沒人敢踏進門半步。
辛裡好不容易護着懷明墨進了回春堂,當即被眼前景象驚吓到,半晌道:“沈姑娘?”
屋裡有股濃郁的血腥味,懷明墨的嗅覺要比常人靈敏,偏是自己不适時,聞得這味頓然有點作嘔,捂嘴稍退後幾步。
沈夢君舉帕遮目,不忍看眼前景象,忽聞有人叫她,側目看去詫異道:“懷公子怎在這?”
“我家公子在去慶州府的路上病倒,在此地修養兩日。”辛裡的位置正對堂中矮塌,是以能看到胡大夫拔小桃眼裡樹枝的全過程,皺了皺眉撇過頭,小聲道:“這是怎麼了?”
沈夢君方止的淚頓時落下,低聲抽泣遲遲不能開口,良久道:“三刻時前,我在柳縣郊外的林裡作畫,小桃不知怎的沒站穩忽然朝前摔倒,結果雙眸被鋪地的樹枝插到。”
懷明墨聞言手倏地握緊身旁架門,眉睫微動,他懂失明的苦痛,哀傷道:“可還有的治?”
沈夢君拭幹臉頰的美人淚,無力搖頭說:“大夫說保住性命已是萬幸,至于……怕是再看不見了。”
“可惜了這丫頭。”懷明墨本能的側身避開沈夢君搭來的手,顔容淡雅如風,溫文說:“還請沈姑娘多開解小桃,讓她切莫想不開。”
胡大夫處理完小桃的傷勢,額間已滿頭是汗,他拿過徒弟遞來的帕布抹幹汗珠,忙給懷明墨診脈,連連颔首道:“公子脈象相比昨日好上不少,看來是有好好休息過。依這狀态,明日午後坐車趕路,應該沒太大問題。但是還需注意。千萬不能再跟先前一樣勞累過度,該休息時還是不要逞強為好。”
“多謝先生叮囑。”懷明墨恭敬地作揖,心有不忍多問句,“那姑娘的眼睛?”
胡大夫惋惜地搖頭,見小桃已昏睡,歎息道:“恐怕……”兩字剛說出口,胡大夫忽然被懷明墨低喚打斷。胡大夫起初不明所以,後來他仔細觀察懷明墨雙眸後,驚詫道:“難道,公子的眼睛……”說道後面,胡大夫沒往後說,隻心裡難免覺得可惜。難怪方才覺得懷明墨眼底有種空洞的疏離感,他的雙眸明明澄淨清亮,卻總讓人覺得與常人不大一樣。
懷明墨被人看穿缺陷,既不惱怒,也沒驚慌,大方承認道:“不錯。”取完藥,兩人又絮絮安慰沈夢君幾句再離開。
去時比進屋要好走,看熱鬧的人已走大半,辛裡拎着五包紮緊的藥,拐出街口辛裡噗嗤笑說:“閣主真是的,遇人家沈姑娘像碰見女鬼似得。沈姑娘不就是對閣主有些意思麼,犯不着這麼躲避吧。”
“多嘴。”往來的小姐婦人紛紛向懷明墨暗送秋波,可惜懷明墨眼看不見,心也感受不到,恰如季博儒贈予他的稱号,無情公子的心實在有些太清澈了。
回到客棧後,辛裡說及小桃一事,衆人無一不是憐憫的,唯有辛裡暗自生疑,總覺事發得太巧合,不過也隻是疑惑了會兒,沒有往深處多想。這日懷明墨自回春堂回來後,再沒下過地,很是聽胡大夫的話,躺在床上用指尖觸紙摸墨迹,讀着帶出的遊西曆記。
在柳縣安養兩日,一行人才回到官道上繼續往慶州府前行,然而這次不管懷明墨如何叮囑,駱辰駕車速度明顯慢于前些天,六百多裡路硬是走了四天。
懷明墨到慶州府恰逢是七月半的中元節,慶州府裡有不少家門口挂上了紙旗,淮河邊上有不少人在放河燈,還有些年歲稍長的婦人在燒紙祭祖,天燈猶如漫天燦爛星海。駱辰和臧麗擔心兩邊燒紙錢的火苗會吓到拉車的馬,幹脆下地拉馬前行。
“閣主,探子來報,竺苓姑娘今日不在漢宮春。不如我們先去豐樂坊休息一日,明天再去漢宮春吧。”辛裡放開抓在手中的信鴿,任其撲騰飛走。
“也好,我久聞慶州府一水居的茶,總是錯過沒能去一嘗,今日倒是難得的機會。”
改道沒多久來到慶州府西北角的豐樂坊,坊裡依舊車水馬龍,鄭豐年把懷明墨送到一水居門外,方掉頭往來時看到的客棧駛去。待馬車走遠,四人方慢慢走進堂間幾乎座無虛席的一水居。
“客官裡面請。”小二在裡添水送茶點,瞧見門口來客,趕忙出來接待。一水居的小二常年招呼各種往來客人,眼神是格外厲害,隻是稍觀察懷明墨打扮,馬上笑盈盈道:“幾位客觀樓上雅座請。”
懷明墨細聽小二腳步聲,跟在後面穩步走上台階,不時聽到堂裡人為說書先生叫好。這說書先生話語風趣,說得是南齊國趣事,确實口才舌燦蓮花,妙語如珠的訴述連懷明墨都聽得入迷。走過一間房門敞開雅閣,懷明墨忽然聞到股清冽的茶香,有别于樓裡其他茶味,幾乎泡出茶葉所有的美好,不由駐足,感慨:“好香的毛峰,真是好手藝。”
臧麗好奇往裡張望,隻見到個光秃後腦,身着潔淨的僧衣,落地燈的微照間,這人周身仿佛渡上層金燦的光暈,顯得那麼的不真實,喃喃道:“和尚?”
虛生盤坐右手支頤在矮案邊正聽評書入迷,忽然聞得身後有人稱贊自己茶藝,不由回頭看去。這是他第二次與懷明墨相遇,第一次因為在漆黑中,他縱有極好的夜視眼力也未曾看清這江湖傳言的無情公子,這次發現當真是個清朗如明月的公子,再看懷明墨雙眸目似朗星,心裡越發覺得怅然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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