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生來到曲梁鎮大約是在子時一刻,整個鎮子的人皆在睡夢中,悄聲無息聽不到一點人聲畜叫,連更夫都因這雨無須出門吆喝打更,平日夜半□□的野貓紛紛找了地躲雨。
在鎮子東南的一處普通民宅仍舊亮着微弱的燭光,屋外正有個彪形大漢在焦慮踱步,見到虛生從屋頂跳下絲毫不驚訝,忙不叠跪下行禮,“恭迎樓主。”
虛生微擺手,“起身進來。”說完他慢悠推門進屋,屋裡還坐了個農婦,說不上多美,倒長得算嬌俏,乍眼看到虛生,立刻要跪下行禮,但被虛生一把托扶,“不行虛禮。”
大漢進屋瞧了眼農婦,馬上吩咐道:“阿虞,快去把樓主換洗衣物拿來。”
這叫阿虞的農婦趕忙進了裡屋,捧來一套霜白色僧衣,布料不是普通僧衣的麻布,而是一匹抵千金的西域絲綢白紋錦。虛生換下濕透的香盜黑衣,讓大漢取來火盆,避免留下證據麻煩,他幹脆燒了夜行盜衣。
阿虞轉眼将裡屋收拾騰出,恭敬道:“委屈樓主暫且在這歇一晚,宮先生已備下車馬,明日暴雨一停,我們即刻送您回少林。”
“不必了,我現在就走。”屋外雨勢未減,大漢聞言剛要阻止,就見虛生翩然飄出屋門,順手帶走略有斑駁脫漆木桌上的玉葫蘆,玉葫蘆大概巴掌大小,裡面似裝有液狀,晃蕩間水聲叮咚,“我走後,不可再點紅燭。”再眨眼已不見蹤影,屋中燭火在虛生擦身飄過時被揮滅。
虛生剛出曲梁鎮,便有批暗衛偷入鎮裡,但見鎮中漆黑一片,又不宜挨家挨戶硬闖查探,稍作停留似在耐心等待。大漢和農婦得命,雖不懂其中緣故,但不敢違背樓主命令。追殺來的暗衛久等不到鎮中有人飛出,亦沒瞧見有哪戶點燈候人,隻能作罷,其中看似頭目一人揮手低聲道:“退!”
大約一個多時辰後,虛生終于甩開身後暗衛,确定無人跟蹤,轉身閃進不遠的深山幽谷中。暗衛背後的主人顯然清楚知道虛生狀況,派了一撥撥人在他回少林的路上攔堵,不得已虛生隻能繞路躲進藥王谷休養。
藥王谷原名百草谷,後因藥王荀克文居在谷中,江湖人漸漸把此地喚作藥王谷。這曾是江湖人士絡繹不絕地山谷,自從二十年前一場變故,藥王隐居搬離,如今變得人煙稀少,鮮少會有人前來。虛生精通藥理,時常會到百草谷摘藥草,對谷中情形十分清楚,三繞五彎便到了藥王草廬。
虛生雖常來藥王谷,卻從沒到踏入過草廬範圍,乍然瞧見豎在院外的石碑頓覺有趣,呢喃出聲:“見死不救,不死不救。真是如江湖傳聞,怪老頭。”他輕推半開的竹門,院中果然空無一人,木架在院落兩側倒了滿地,破舊的笸籮占滿塵灰。
因為地勢與林木茂密的緣故,谷裡的雨水被崖壁與繁茂的樹葉擋去,淅淅瀝瀝的小雨滴落,雨勢固然不大,可虛生身負内傷又運功飛行良久,身子虛得很,濕透的僧衣黏在肌膚上,漸把涼意滲入體内。
虛生的手離木門有半寸距離,過會兒才悄聲推開草廬木門,若有所思地愣了斯須,方取出暗袋中的夜明珠謹慎小心地緩步入屋。不救廬放眼望去隻有眼前一間,左側有着供病人看病修養的矮塌,右邊是豎排藏藥櫃幾煮藥的爐子,構造格外簡單。
虛生在兩側藥櫃翻倒,果然在右側藏藥櫃發現機關,打開了通完後院内宅的暗門。内宅僅有間寝卧與小廚房,與前院藥廬一樣纖塵不染,雖是間無人住的空屋子,似還餘留了些似有若無的人味。功體内傷緊要,虛生此刻顧忌不到這些,擇了屋裡個架子床運功調息。
厚重的烏雲密布在天際,天過了卯時才露出微光,驟雨初霁,幽谷中翠意盎然,山谷裡彌漫了股芳草清香。
虛生經整夜調息,神色明顯有所好轉,功體修為恢複約有七八成,昨夜傷重不得空想其他雜事,如今空下來倒多了幾分對不救廬的好奇心。整夜盤坐雙腿肩背早有些僵化,他稍稍伸展放松,正打算下地,瞟到昨夜才在曲梁鎮換上的僧鞋,眉頭不由微颦,腳停在半空遲疑良久。其實鞋沒多髒,隻是有鞋底幾處不顯眼的泥點子,鞋本就是要下地走的,沾上點泥灰實在平常,常人眼裡普通不過的事,偏生遇到個太講究的,成了不得了的大麻煩。
糾結許久,終于虛生下定決心正要下地,嗖地從木屏風後竄出一隻雪白狐狸,也不怕生地跳到虛生腿上,立刻留下四個腳印子。虛生含笑的容色頓時僵住,立時要把小狐狸趕下地,小狐狸似乎看出虛生所想,立馬四腳朝天,分明是賴上虛生了。
“大米?!你去哪啦?!大米……”屋外傳來斷斷續續孩童稚嫩的呼喚聲,顯然是在找活物。
虛生伸出食指點點小狐狸腦袋,咽口唾沫嫌棄道:“髒東西,你主人找你呢,趕快回去。”
哪知這小狐狸不識相,以為虛生與它戲耍,伸出爪子抓虛生騰在半空的手,又弄出兩個爪印。
虛生正欲哭無淚,屏風邊探出個光秃秃的腦袋,是個還沒到龆年的男孩,虛生歡喜的像見到救星,立刻淡笑招手,語氣慈柔,“小不點,來把你的狐狸帶走。”
孩童年紀雖小,倒很機靈活絡,一雙有靈氣的眼睛骨碌直轉,“你是誰?怎麼在我家?”
虛生端起在少林時的架子,徐徐道:“貧僧名叫虛生,昨夜大雨,因為路過此地,所以來躲了一夜雨。”
“騙人!”孩童斬釘截鐵否定虛生說辭,“爺爺草廬建在谷中,你哪怕路過谷外,也不會來這避雨。說!你個光頭大和尚有什麼目的?是不是來偷草藥的!”
“光頭小和尚,貧僧要偷草廬藥草做什麼?哪樣不是谷裡摘不到的?”面對無邪天真的孩童,虛生換了個人,口氣裡竟也多了些稚氣。
“我叫葉元,才不是小和尚呢!”葉元想想虛生說得在理,何況前屋草藥閑放多年,早已失了藥性,拿去也無用。
虛生還指望葉元幫他弄走在自己身上不安分的白狐狸,笑着讨好,“小不點,這小狐狸可是你養的?”
“我叫小葉元!”葉元跳起身直嚷嚷,又看着白狐狸點頭如搗蒜,承認道:“它偷溜出來,我就是來找它的。”說罷,他吹了聲口哨,果然小狐狸滋溜竄下,躍進葉元懷裡,“它叫大米,可不是普通的白狐狸。”
葉元不提,虛生也看得出這隻白狐不一般,個頭雖然比平常看到的要小些,可是速度迅疾如電閃,那口牙很利,估計還含了毒。虛生剛放松下來,小葉元繃着臉,舉起從屋外帶進來的樹枝條,“說!你到底來幹嘛的?”
虛生見葉元機靈深谙瞞不過,索性實話實說,“我受了内傷,又被人追殺,無奈逃入谷内躲避,不信你自己看。”他伸出手随葉元把脈,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樣,令人見之便會信服,
葉元仔細觀察虛生神色,不一會兒開口:“果然傷及髒腑。”他倏忽站起身,留下句“你等着”,人一溜煙出去就不見了。
虛生莫名眨眨眼,并沒追去,既清靜下來,他趕緊自顧自繼續療傷,希望能天黑前療完傷,他已耽誤太多時間,急着出谷早點趕去慶州府。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小葉元帶了大米又回到屋裡,手裡還端了碗茶褐色的湯汁。
“給我的?”虛生困惑地接過,細聞暗辨湯藥成分。
“治療内傷的良藥,我從荀爺爺那學來的。”
荀爺爺……虛生自然知道是哪位,亦清楚其醫術之高明,細辨湯汁草藥配比并無問題,但仍不大敢喝,小心翼翼道:“前堂藥櫃草藥竟還能用?”
葉元當即回道:“當然不能,那些藥材早發黴了,拿那煮藥隻會醫死人。”别看他人小,心思卻極機敏,白了虛生一眼,解釋說:“幫你熬藥的材料是從谷雨爺爺櫃子裡拿來的,大和尚你放心,全是這月摘采的新鮮藥材。憑我醫術,保管一劑喝下,你便能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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