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朋友?楊念晴也意外地沒什麼食欲,終于,她忍不住望望四周:&ldo;陶大哥,都這麼晚了,李遊肯定還在到處找我們,是不是……&rdo;他截口道:&ldo;不喜歡陪我?&rdo;楊念晴急忙搖頭。&ldo;當然不是,可這麼晚了……&rdo;&ldo;怕我?&rdo;怕你?楊念晴瞪瞪眼,想到他以前生氣又無奈的模樣,有心捉弄,于是像往常那樣堆起一臉壞笑:&ldo;誰怕你?我隻是奇怪,夜這麼深了,你這麼個大帥哥還敢坐在我面前,就不怕我垂涎你的美色?&rdo;說完,她已經準備欣賞帥哥臉紅的模樣了,這位帥哥可是很害羞的。誰知他隻是瞧了她一眼,随意拿過她的手看了看,居然面不改色:&ldo;如此,那就嫁給我吧。&rdo;楊念晴傻眼。這這……這是南宮雪說出來的話麼?那樣一個溫雅又知禮的人,打死她也不相信的。他幾時變得這麼開放了?就算是複活,也不至于和以前有這麼大差别吧!鳳目中掠過一絲笑意。他放開她的手,淡淡道:&ldo;隻怕你舍不得李遊。&rdo;楊念晴直直地望着他,已完全呆住。俊美的臉,秀挺的鼻梁,劍眉鳳目……不對,究竟哪裡不對?楊念晴面色大變,倏地站起來,倒退兩步,驚駭地指着他:&ldo;你……你不是陶大哥!&rdo;他并不驚訝:&ldo;為何不是?&rdo;來不及回答,一個磁性的聲音接着響起:&ldo;他自然是。&rdo;白露為霜毫無聲息,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從天而降,黑的迅捷,白的潇灑,分明看上去是一快一慢,卻還是同時落到了院子中間的地面上。楊念晴驚喜萬分:&ldo;你們來了!&rdo;何璧依舊面沉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緒,李遊也隻是定定地看着那個喝酒的人,朦胧的月光下,原本明亮如星的眼睛也格外暗淡。終于,他擡頭看了二人一眼,淡淡道:&ldo;來了。&rdo;何璧道:&ldo;是。&rdo;喝完杯中酒,他站起來:&ldo;你們知道了。&rdo;李遊默然片刻,看看楊念晴,目中浮起一絲緊張之色:&ldo;我隻知道你的易容術,卻忘了你若是露出真面目,不必找她,她也會跟你走的。&rdo;他劍眉微挑:&ldo;正所謂糊塗一時。&rdo;沉默。李遊看着他:&ldo;你不會拿她……&rdo;沒有說下去。他看了李遊半晌,忽然嗤笑一聲,俊臉上露出幾分嘲諷之色:&ldo;他生前既如此護她,如今我又怎會叫他再着急。&rdo;李遊點頭:&ldo;多謝。&rdo;雖然有些吃驚,楊念晴還是明白了他們的意思,看來李遊他們也已經知道了這個南宮雪是假的,是怕他拿自己當人質吧?他看着二人:&ldo;人是我殺的,一切都是我的主意。&rdo;李遊黯然:&ldo;但你實在不該将南宮兄拉進來。&rdo;何璧也冷眼看他。其實從一開始見到&ldo;南宮雪&rdo;,楊念晴就感覺古怪,這個人不隻氣質變了,言語也放誕了許多,偏偏長相還跟他如此相似,而且也具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如果世上真的有這樣一個人,那無疑就應該是他的弟弟,陶家的另一個神童!并非她沒有早些想到,而是曹通判曾經說過,當年清點屍體時隻發現少了一具,怎麼會兩個孩子都逃了出來?她忍不住道:&ldo;你……真是他弟弟?&rdo;李遊忽然道:&ldo;你如今還未看出他是誰麼?&rdo;他是誰?楊念晴一愣。&ldo;我與他不能用同一面目見人,&rdo;他看着李遊與何璧,&ldo;一個人在易容術下生活十幾年,也不是件容易事。&rdo;幽幽的月光映在他身上,在地上留了一道冷清的身影,但那種感覺又并不陌生,熟悉無比,仿佛是個極好的老朋友一樣。終于,腦海中有個名字漸漸浮上來,簡直呼之欲出!楊念晴怔怔地望着他。如此精妙的易容術,原來是他!&ldo;你,你是邱大哥!&rdo;鳳目中露出幾絲贊賞之色。&ldo;我不姓邱。&rdo;李遊道:&ldo;自晉陶潛始,數百年來,菊花的知音本就是姓陶的,菊花先生自然也該姓陶。&rdo;&ldo;不錯,&rdo;他側過身,負手而立,&ldo;菊花皆盛于秋,我隻是指秋為姓罷了。&rdo;李遊微笑:&ldo;若非我聽到一個曲子,隻怕還想不到是你。&rdo;他挑了挑眉。楊念晴喃喃道:&ldo;什麼曲子?&rdo;李遊嘴角一彎:&ldo;你可記得今日在街上聽到的那一曲《蒹葭》?&rdo;她點頭。&ldo;何不念來聽聽?&rdo;《蒹葭》出自詩經,楊念晴還是記得的,想想便念起來:&ldo;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rdo;她忽然頓住,直直地看着那個人,好半天才喃喃道:&ldo;白露為霜……白露……原來……&rdo;終于,她也默然。李遊歎道:&ldo;當年,陶門原本有一對很出名的孿生小神童,三歲即過目成誦,江湖中人曾送與他們一個雅号為&lso;雪玉霜冰&rso;,哥哥叫陶雪,弟弟則正是陶霜。&rdo;難怪他們相貌性格雖然相差那麼遠,每次看到仍然會覺得很相似,難怪看到他會有那種熟悉的感覺,原來他就是南宮雪的親生弟弟!一個如玉,一個如冰。他終究去了,又怎會複活。李遊輕聲道:&ldo;可惜兩個神童出名不久,便遭遇了陶門之變。&rdo;他點頭,傲然道:&ldo;不錯,我正是陶霜。當年父親帶着大哥從東南角門逃了出去,母親卻抱着我往北面走,不想中了他們的埋伏,母親重傷不支,那時候,我看到了柳如。&rdo;若非是神童,一個未滿四歲的孩子又如何記得這許多事情!從那時候起,仇人的名字已深深印入他的腦海。他冷冷道:&ldo;柳如做賊心虛,一看到我們便急急走了,但我仍記得清楚的,還親耳聽到他說出了唐驚風!當時母親隻是緊緊抱着我等死,不想師傅他老人家正巧路過。&rdo;李遊微笑:&ldo;尊師想必就是一指醫仙老前輩了。&rdo;默然半晌,他點頭。一指醫仙生性怪癖,行事向來是随心所欲,何況此事又牽扯到朝廷,換作别人,隻怕陶夫人就是跪下來求他,他也未必肯救的。但這孩子若是個神童,又不一樣了。武林中人得到一個好徒弟比得到一宗寶藏都要開心十倍,一指醫仙平生苦無傳人,因此他當時隻問了句&ldo;這孩子可是陶家神童&rdo;,便立即殺了守衛帶他逃走了。楊念晴恍然:&ldo;既然你們兩個都逃了出來,為什麼當時曹通判清點屍體時,卻發現隻少了一個?&rdo;沒有回答。許久,李遊皺眉:&ldo;隻怕是唐堡主當時也一心救人,放走了南宮兄之後,便暗地找了個替身,而曹通判後來發現少了的那一個,該是邱兄,想來這一切也隻有認屍的唐堡主清楚了。&rdo;機緣湊巧,曹通判并不知道唐驚風早已備過了替身,因此在發現少了一具屍體時,他情急之下,便也找了一個來頂替,為防止事情洩露,他隻得請唐驚風自己出來認屍作證。陶門之事本就是唐驚風與柳如告密而起,由唐驚風指認屍體,朝廷自然不會懷疑,唐驚風顯然在認屍時已發現了這個秘密,卻始終沒有說出來,因此連曹通判都不知道,兩個孩子都逃過了。&ldo;想不到唐驚風還剩了點良心,&rdo;他擡頭望着月亮,&ldo;待我長大些才知道,陶門上下一百多條人命,除了我竟無一幸免,我若不為他們讨回公道,于心難安。&rdo;看看何璧,俊美的臉上又掠過一抹嘲諷的笑:&ldo;但後來我才發現,這世上未必有我的公道,朝廷絕不可能認錯。&rdo;&ldo;師父仙去後,這許多年我一直在想複仇的法子,七年前,我行遊江南時,無意中認出了大哥,那時南宮前輩已經仙去,他是南宮别苑的少主。&rdo;李遊搖頭:&ldo;若非你去找他,南宮兄那樣的人怎會做出這些事,他原本已很好,你……實在不該把他扯進來。&rdo;沉默半日。鳳目漸漸也有些黯然,他點頭:&ldo;不錯,他的心太軟。&rdo;何璧忽然道:&ldo;你的心難道不軟?&rdo;他不語。何璧看着他,目光閃動:&ldo;這一路上,你本可以有許多機會向我們下手。&rdo;他傲然道:&ldo;我不必。&rdo;是不必,還是不忍?他們是朋友。人在江湖李遊微笑:&ldo;曾聽小念提起過你的淚菊,那日送謠兒去你的南山陣,我特地找了許久,卻并沒發現有這樣一種菊花,那些品種都是舊的。&rdo;他淡淡道:&ldo;你實在好奇得很。&rdo;&ldo;那時我還未懷疑你,&rdo;李遊看了看何璧,&ldo;方才我的确是去找老何,也順便去拜訪了一位前輩,問出了你這淚菊的真正名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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