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彌漫着一種極淡的香味兒,秦峥很熟悉。是她身上的味道。&ldo;這是你屋?&rdo;&ldo;對呀。&rdo;餘兮兮有些不好意思,轉身走到桌邊給他倒水,幹笑道:&ldo;我以前比較的……嗯,幼稚。呵呵呵……&rdo;秦峥接過杯子喝了口水,&ldo;現在也沒好哪兒去。&rdo;餘兮兮眯眼,抄起個毛毛蟲公仔打他。他嘴角微勾,不避不閃地捱了幾下,然後伸手圈住她的腰,要吻她的嘴唇。她扭扭捏捏,故意歪着頭直躲,他難得有耐心,樂此不疲追逗着玩兒,一不留神就親在了她白嫩的耳朵上。餘兮兮嬌笑,癢得縮了縮脖子,然後擡眼,濃密的睫毛刮過他的下巴。骨節分明的手捏住她的臉,黑眸筆直望進她眼裡。對視幾秒,她目光下移落在他的唇上。顔色淡淡的,唇線的輪廓很明顯,唇尾起菱,形狀漂亮,一如既往緊抿着,顯得有些嚴肅。她看了一會兒,閉眼,輕輕吻了上去,溫柔得像兩片羽毛。扣在她腰上的大手微微收緊,秦峥克制而隐忍,微擰着眉,盡量配合她青澀的主動。卻終于還是在最後反客為主,捕食一般狠狠深吻她。在失控之前,秦峥停了下來,額頭抵着她微微喘息,忽然笑了下。餘兮兮睜開眼,眸子晶亮濕潤像有星辰,問他:&ldo;……笑什麼?&rdo;秦峥說:&ldo;沒什麼。&rdo;她微動了動唇正要說話,忽然,&ldo;砰砰&rdo;兩聲,房門被人從外頭敲響。餘兮兮狐疑,輕輕推開他走到門邊,&ldo;誰?&rdo;一個年輕女孩兒的聲音響起:&ldo;二小姐,我是小蘭。&rdo;于是餘兮兮把門打開,探出個腦袋:&ldo;有事嗎?&rdo;小蘭笑笑,道:&ldo;二小姐,董事長回來了,說在書房等你。&rdo;餘衛國的書房在二樓走廊的盡頭,餘兮兮臉色平靜,在門口時禮貌地敲房門。&ldo;什麼事?&rdo;低沉渾厚的聲音傳出,聽不出情緒。&ldo;……&rdo;她唇嗫嚅了下,兩個字眼滾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隻道:&ldo;……小蘭說,您找我。&rdo;&ldo;進來吧。&rdo;餘兮兮深吸一口氣,開門,提步入内。書房寬敞,整體都是深色調,和它的主人一樣,看上去便冷硬不易接近。她擡眸,看見一個高大身影背對着站在窗戶前,風吹進來,深棕色的窗簾随風輕輕擺動。餘衛國手裡夾着雪茄,聽見響動回過頭,看向門口的纖細人影。他點了下煙灰,冷淡道:&ldo;回來了?&rdo;&ldo;……嗯。&rdo;餘兮兮點頭。然後便是一陣詭異的沉默。良久,餘衛國把煙頭戳熄在煙灰缸裡,轉身走到沙發前坐下,&ldo;你也坐吧。&rdo;餘兮兮也走過去坐下,微垂着頭,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無意識地絞成一團。桌上擺着一套骨瓷茶具,餘衛國給她倒上一杯,推過去,嘴角勾起一個有些僵硬的弧,道:&ldo;玫瑰茶,昨天才從保加利亞空運過來的。&rdo;&ldo;……&rdo;餘兮兮齒尖咬下唇,伸手去接,應得生疏而客氣:&ldo;謝謝。&rdo;餘衛國靜默片刻,又道:&ldo;聽你媽媽說,你和秦峥準備最近就去登記結婚?&rdo;&ldo;嗯。&rdo;餘兮兮的神色終于緩和下來,&ldo;準确的說,就是今天。我是回來拿戶口本的。&rdo;&ldo;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也應該。&rdo;餘衛國說着,頓了下,又有些遲疑地開口:&ldo;跟你們秦爺爺說了麼?&rdo;&ldo;秦峥應該已經說過。&rdo;餘衛國點了點頭,沉緩道:&ldo;老司令年紀大了,你伯父伯母在邊城,離得太遠,秦峥工作又那麼忙……以後,你還是要多抽空去看看老司令。&rdo;&ldo;好。&rdo;應着,餘兮兮眸微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餘衛國又點燃了一根煙,抽到半截兒時才又說:&ldo;結婚之後就是大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麼任性,凡事得多長個心眼兒。你太善良太正直,其實真的不好……&rdo;笑笑,&ldo;算了,這些說了你也不愛聽,不說了。&rdo;餘兮兮嘴唇咬得發白,沉默沒做聲。不多時,又聽見對面的中年男人道:&ldo;東西在你媽梳妝台的第三個抽屜裡。&rdo;&ldo;嗯。&rdo;不知怎麼,她嗓音竟有些走調,&ldo;我知道。&rdo;餘衛國深吸一口煙吐出來,接着說:&ldo;行了。沒其他事了,你出去吧。&rdo;&ldo;……&rdo;餘兮兮眼睛裡浮起紅絲,靜須臾,然後從鼻子裡呼出一口氣,起身往房門方向走。到門口時,兩隻腳卻像灌了鉛,提一下都有千斤重。她邁不動步,咬緊嘴唇,視線越來越模糊,終于斷斷續續地擠出一句話:&ldo;當年的事你不說,其實是為了保護我們吧。&rdo;餘衛國動作頓住,旋即便擡頭看她,眼中寫滿詫異:&ldo;……你知道什麼了?&rdo;餘兮兮吸了吸鼻子把淚意吞進去,回轉身,&ldo;那個緬甸毒枭,租地合同,還有他們綁架我的原因……我大概都知道了吧。&rdo;餘衛國一震,面上浮起愠色:&ldo;……是誰告訴你的?秦峥?南帕卡是什麼角色,心狠手辣六親不認,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人有危險,他居然跟你說這些?&rdo;&ldo;他沒有對我說過任何事。&rdo;餘兮兮笑了下,&ldo;是媽媽。&rdo;&ldo;不可能。你媽連南帕卡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他是毒枭。&rdo;&ldo;……&rdo;餘兮兮一滞,&ldo;南帕卡?那個毒枭叫南帕卡?&rdo;餘衛國變了臉色,擺手不願再多言,隻道:&ldo;别說了。這些事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就當成什麼都不知道。&rdo;&ldo;這些事怎麼可能和我沒關系,我又怎麼能當成什麼都不知道?&rdo;她眼眶充血,&ldo;你明知道我因為黑風的死恨你,對你有偏見有誤會……這幾年,我以為我最崇拜的父親是一個麻木冷血的壞人,是一個能為了利益不擇手段沒有原則的奸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麼?你其實,其實不是這樣的……&rdo;&ldo;不是這樣又是什麼樣?&rdo;餘兮兮用力地皺眉。他說:&ldo;餘家能有今天,如果說,我手上的錢每一分都幹幹淨淨,連我自己都不信。&rdo;&ldo;……&rdo;她咬緊唇,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ldo;兮兮,你信爸爸一句話,這個世道,壞人永遠比好人兇,比好人長命。&rdo;餘衛國苦笑,&ldo;一個最簡單的例子,金三角剿過那麼多次毒,那麼多戰士流血犧牲,但是結果呢?那裡依然遍地都是罂粟,遍地都是毒販,南帕卡依然活得好好的。所以我餘衛國真的甯肯當一個壞人。&rdo;話音落地,餘兮兮垂着眸,良久才道:&ldo;但是最後,你還是站在了南帕卡的對立面,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不是麼?&rdo;餘衛國面容平靜,半晌閉眼歎出一口氣來,&ldo;什麼是好什麼是壞,誰又能真的分清。有時候,壞人也會做好事,好人也會做壞事。&rdo;自嘲地笑笑,&ldo;我大概就是偶爾會做次好事的奸商壞人吧。&rdo;&ldo;管他呢。總之……&rdo;餘兮兮擡手抹眼淚,但是卻越哭越兇,口齒含糊道:&ldo;我要跟您道歉,對不起。您說得對,我自以為是不分青紅皂白……我簡直就是個腦殘,嗚。&rdo;餘衛國看她一眼,皺眉:&ldo;馬上就要結婚的人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哭起來就沒完沒了。&rdo;&ldo;……&rdo;她抽氣抽個不停。餘衛國無奈,拿起一包紙巾遞給她,&ldo;别哭了。&rdo;然後别過頭哽了下喉,強笑道,&ldo;太快了。你和你姐姐,好像昨天還騎在我脖子上,一轉眼,我和你媽老了,你們都長這麼大了。&rdo;餘兮兮心裡難受,咬着嘴唇說:&ldo;以後我會乖,一定不惹你和媽生氣。&rdo;餘衛國說:&ldo;那就辭職,去法國學調香。&rdo;&ldo;……&rdo;&ldo;開個玩笑。&rdo;&ldo;……那您還是嚴肅點兒吧。&rdo;餘衛國:&ldo;……&rdo;大哭了一場,餘兮兮眼睛和鼻子都紅彤彤的,怎麼看怎麼滑稽。她無語,一回卧室就把自己關進了衛生間,洗臉敷面膜消腫,足足倒騰了大半個小時。電視裡在放金剛葫蘆娃,是餘兮兮進門兒之後給調的,秦峥面無表情地看了兩集,掃一眼手表,已經十點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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