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ldo;……&rdo;下午上班之後,餘兮兮果然被主任叫了過去,說山狼現在的責任醫師手上的犬隻太多,經組織研究後,決定把山狼另外幾隻退役犬分到她手上,希望她好好努力,認真工作,對軍犬們負責,不辜負基地領導的信任。餘兮兮心頭一喜,&ldo;主任放心,我會好好幹的!&rdo;五點半左右,衛生隊準時下班。她嘴角彎彎,挎着包走出辦公樓,到基地的大門口等秦峥。沒站多久,汽車引擎聲便從前方傳來了,黑色吉普馳入視野。餘兮兮拉開車門坐進去,一邊兒哼歌,一邊兒給自己系安全帶。秦峥點煙,擡眸,從後視鏡裡看她一眼,&ldo;心情挺好?&rdo;她點頭,笑盈盈的,&ldo;對啊。&rdo;秦峥轉頭,夕陽的餘光在她側臉上鑲了層邊兒,皮膚嫩白的緣故,光下,細膩得能看清皮下脈絡。她在笑,風在她耳邊吹拂。他盯着她,手裡夾煙,半天都沒抽一口。這女人像有魔力,一颦一笑都能牽動人心。良久,秦峥收回視線,單手握方向盤把車開進大路,道:&ldo;為什麼這麼高興?&rdo;餘兮兮說:&ldo;基地給我分犬隻了。&rdo;他點煙灰,&ldo;的确是好事兒。恭喜。&rdo;&ldo;……&rdo;她側目看他,嘀咕:&ldo;切。還說我,你不也喜歡裝傻麼。&rdo;秦峥眉峰斜挑:&ldo;我裝什麼?&rdo;須臾,餘兮兮收斂了笑意,表情嚴肅:&ldo;我問過李成,實習期的助理獸醫師是不能帶犬的,我是首例。所以,這件事又是你幫的忙,對麼?&rdo;話音落地,他靜了靜,忽然一彎唇,黑眸直勾勾瞧她,半是戲谑半是認真:&ldo;是又怎麼樣?想報答我?&rdo;&ldo;……&rdo;餘兮兮默。&ldo;真要報答也行。&rdo;他輕佻淡笑,看她的目光卻再無半分玩味,隻餘專注深沉,&ldo;餘兮兮,你很清楚我想要什麼。&rdo;車裡忽然安靜下來。餘兮兮無意識地咬緊唇瓣兒,良久,清了清嗓子,盡量很平穩地說:&ldo;别的不行。但是,我勉強可以考慮……&rdo;後頭話音戛然而止。突的,她不知看到了什麼,臉色大變,喊道:&ldo;停車!快!快停車!&rdo;基地在郊區,和人口擁擠高樓林立的城區相比,這裡顯得過分荒涼,車每往前開幾百米就能看見一些廠房和工地,重型挖掘機在作業,灰塵鋪天。餘兮兮視線落在車窗外,很急:&ldo;停車,快點停車!&rdo;秦峥蹙眉,沒多問,方向盤一甩靠邊停穩,随後才看向她,語氣沉而冷靜:&ldo;你要幹什麼?&rdo;她回望,那一瞬的表情竟凝重而冷漠,兩手飛快解開安全帶,撂下兩個字:&ldo;抓人。&rdo;說完跳下車門。秦峥覺得不對勁:&ldo;餘兮兮。&rdo;細高跟兒的聲音在暮色中遠離,她跑向某處,頭也不回。馬路上一輛卡車飛馳而過,險險擦過她飛揚的裙擺。&ldo;餘兮兮!看路!&rdo;暴怒嗓音散落風中,在滿目荒涼中激起回聲。下一瞬,秦峥凜目低罵了句什麼,下車,飛快追出去。這一帶正在搞開發,建築工地,方圓幾裡全是灰。餘兮兮一路急奔,嘴裡吃進了不少沙子,可她像感覺不到,停下後左右環顧,臉色焦灼。空無一人,隻有地上留着幾檩摩托車的輪胎印。餘兮兮閉上眼,鼻腔裡沉沉吸入一口氣,眉心緊皺,竭力回想剛才一幕:兩個男人,分别騎兩輛摩托車,停在這處工地入口,似在交談;其中一個半秃頂,穿夾克,四十上下,左臉顴骨位置有一大塊黑斑,很是惹眼。不會認錯。一定不會認錯。正困惱琢磨着,忽的,肩上一緊,餘兮兮被股大力擰着手臂給掰回去。她睜開眼睛,視線中,秦峥的臉瞬間沖破黑暗映進來,棱角分明,黑眸含怒,整個人都在夕陽餘晖下。他盯着她,雙眼冷厲而黑暗,&ldo;大馬路上,你瞎他媽跑什麼?不要命了?&rdo;她這時已平靜下來,須臾,伸手去推他的手,有點兒無力:&ldo;沒注意别的。&rdo;&ldo;知不知道剛才多危險?&rdo;他質問。捏她肩膀的指,收得更緊。她縮縮胳膊,皺着眉頭低聲道:&ldo;放開,好疼,再不放我胳膊要斷了……&rdo;秦峥閉眼,深吸一口氣呼出。這女人是他的克星,軟聲說句話,他再大的火都能給憋回去。靜了靜,手上力道減輕,低頭貼近她:&ldo;以後不許這樣,聽見了?&rdo;餘兮兮點了點頭。頭頂的暮色垂得更低。秦峥看着她,片刻,大手揉揉她腦袋,語氣輕緩下來:&ldo;剛才看見什麼了?&rdo;餘兮兮咬了咬唇,說:&ldo;仇人。&rdo;&ldo;……&rdo;秦峥眯了下眼,沒接話。她掀起眼皮,眼中透出寒意,&ldo;以前綁架過我的人。&rdo;頓了頓,一字一句補充:&ldo;也是殺黑風的人。&rdo;秦峥安靜數秒,道:&ldo;我知道那些綁匪還沒歸案。但是,隻憑一眼,你怎麼确定就是他?&rdo;餘兮兮說:&ldo;我确定。&rdo;&ldo;天已經黑了,可能你沒有看清。&rdo;餘兮兮仍是重複:&ldo;我确定。&rdo;聲音略微沉下去,堅定異常:&ldo;朝黑風開槍的人,化成灰我都認識。&rdo;秦峥眸光冷靜,唇抿成一條薄薄的線,敏銳察覺她與平常不同。提起六年前,提起那隻警犬,這女人頓時如同豎起了棘刺的刺猬,尖銳而淩厲,可見,那段過往于她而言,絕不僅僅隻是過往。不知過了多久,濃黑夜色開始吞噬整個城市的天空,馬路兩旁亮起燈光。良久,秦峥淡道:&ldo;有沒有興趣聊一聊?&rdo;她擡起頭看他,長發在風中微揚,語氣尋常,&ldo;聊什麼?&rdo;他筆直看進她的眼,說:&ldo;六年前。&rdo;&ldo;……&rdo;餘兮兮眸光閃了閃,視線下意識地移開,笑了下,嘴角弧度不大自然,&ldo;六年前我高三,正在複習高考。&rdo;秦峥也笑,黑眸之中卻一片沉暗,&ldo;你知道我指什麼。&rdo;聞言,餘兮兮幾不可察皺了下眉。她沉默,秦峥也不催,雙手插兜站原地,角度問題,路燈下的兩道人影貼得極其近。數秒後,他摸出一根煙點着,抽了口,沒什麼語氣:&ldo;那件事在你心裡紮那麼久,應該不隻因為黑風的死。&rdo;她濃密的睫有一瞬顫動。他靜道,&ldo;有别的原因。&rdo;&ldo;……&rdo;良久,餘兮兮忽的笑了,側目,視線看向一旁的男人,&ldo;秦峥,知道麼,有時候我真挺怕你。&rdo;秦峥一哂,&ldo;是麼。&rdo;夜徹底漫上來了。吹風了,有點兒冷,餘兮兮搓了下胳膊,仰頭看天,郊外的月亮像比城區的更圓。她盯着月亮喃喃說,&ldo;我有點想喝酒。&rdo;月光下,那張側臉雪潤透粉,白得幾乎透明。秦峥吐出一口濃煙,&ldo;我買。&rdo;她又說,&ldo;還想吃麻辣燙。&rdo;&ldo;買。&rdo;&ldo;燒鵝。&rdo;&ldo;買。&rdo;&ldo;薯片,奇多,妙脆角,全家桶……&rdo;秦峥斜眼瞧她,挫牙根兒:&ldo;買買買。&rdo;聽了這話,那姑娘心情略轉晴,吸吸鼻子,轉身往吉普車的方向走,邊嘀咕說:&ldo;那就勉強和你聊聊吧。&rdo;随後兩人去了趟商場。餘兮兮在前邊兒選,秦峥在後邊兒給錢,雜七雜八買了幾大袋,全是各種酒和女孩子愛吃的小零食。買完東西出來,時間已近晚上九點半。要聊天,自然就得找個能說話的地方。可這會兒時間太晚,餘兮兮不想去秦峥家裡,更不敢讓秦峥上她那兒,琢磨來琢磨去,幹脆就近找了張長椅坐下。夜空和月亮都在頭頂,清清靜靜。兩人坐着,半晌無言,中間隔了小二十來厘米。餘兮兮摳開一罐兒啤酒,喝了口,恍惚覺得這情形眼熟。想起不久前在人民公園,同樣的人,同樣的夜,同樣的場景,卻是不同心境。她不自覺地彎了彎唇,未幾,語氣平常地開口:&ldo;诶,你上小學那會兒,老師有沒有要求你們寫一篇作文,題目叫&lso;我最崇拜的人&rso;,然後……&rdo;頓住,手指在空氣裡畫出一個&ldo;‐‐&rdo;,&ldo;後面兒還跟個破折号?&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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