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瑞臉色陡然巨變,“啊喲”一聲,整個人就仿佛是光腳的行者不慎踩到了火炭上,刹那間面皮脹的赤紅,愣在原地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現在的他,直氣的手腳冰涼,渾身發抖,兩眼死死盯着眼前冷若冰霜,打扮的雍容華貴的老夫人,就仿佛被人冷不丁的當頭來了一悶棍,使得他心中蓦然間怒火翻湧,差點就要爆粗口了。
心道:你這賊婆子,想當初孫飛虎帶半萬賊兵圍寺,誓要搶你女兒去做壓寨夫人,如果不是我張君瑞挺身而出,寫信給我那守蒲關的杜确兄弟,會有人來救你女兒,救你們全家嗎?
若是誰能獻計退賊兵,你便将女兒許配給誰,無論此人貧富貴賤,這可是崔老夫人你親口在大雄寶殿前,當着衆人的面,許下的諾言,又不是我張君瑞要挾你說的!
而今我一封書信招來白馬将軍,秋風掃落葉般鎮壓了那半萬賊兵,解了普救寺之圍,你機關算盡的推脫了好幾個月,臨了卻要厚着臉皮,當着衆人的面賴婚?
真是個厚顔無恥,反複無常的小人啊!
張君瑞越想心中越氣,酒也不喝了,咕咚一聲跌坐在桌旁的圈椅裡,大口的喘着氣,雙目直勾勾的瞪着老夫人,就仿佛是要好好看看,這前相國夫人,大唐一品诰命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原本心中有些忐忑,卻滿心期待的莺莺小姐,在突然聽到娘親食言後,也直接愣在了當地,不由鼻子一酸,兩行清淚,如花前雨滴,簌簌的滴落而下。
此刻的她想要反抗,想要暴跳如雷,想要厲聲斥責,但自幼所受的教育,卻不容她這麼做,她隻能無助的望着母親一臉嚴肅,冷若冰霜的臉,欲言又止。
整個的内堂裡,刹時靜的出奇,落針可聞。
紅娘哎喲一聲後,不由柳眉倒豎,大着膽子瞪了老夫人一眼,心道:老夫人啊老夫人,你作為堂堂的前相國夫人,大唐一品诰命,沒想到居然會做出這等忘恩負義、背信棄義的醜事!以前你在紅娘我的心裡,是何等的高貴,何等的神聖,卻沒想到都是你在裝模作樣?
現在,你自毀形象,自毀大唐一品诰命夫人的威嚴,已經是一文不值了!
衆奴婢丫鬟們驚叫出聲,都是在惋惜這一對金童玉女,被思想頑固的老夫人給生生拆散,一個個嘴上不敢說,但心中也早已對老夫人不光彩的作為罵了許多遍!
但此刻的老夫人,卻是神情自若,沒有絲毫的難為情,望着一衆驚鄂的面孔,正陶醉在自己的賴婚計劃得以圓滿成功,已經生生将兩人拆散,維護了崔氏一門顔面的勝利喜悅之中!
她見莺莺隻是抹眼淚,卻遲遲不上前給張君瑞敬酒,于是再次催促道:“女兒啊,快給你那親哥哥敬酒!”
莺莺小姐聞言,不由别過頭去,卻哭的更厲害了。
老夫人見一向敢怒不敢言的女兒,居然敢不聽自己的指揮,沒有前去給自己指認的“親哥哥”敬酒,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絲怒火,心道:我好不容易将這婚給賴掉了,你居然敢忤逆母命?簡直豈有此理!
要知道,你若是沒有去給‘哥哥’敬酒,雙方跪拜相認,我的賴婚計劃,便隻能算是成功了一半,無法圓滿啊!
你這傻孩子,一點兒也不理解娘親我的苦衷,我這可完全是為了你好啊!
你以後可是要做那戶部尚書兒媳的人,咋能嫁給這麼個窮酸秀才,繡花枕頭呢?
老夫人越看越氣,恨不得直接上前扇女兒一巴掌,但終歸是礙于身份,不能将這些挂在臉面上,隻能想别的辦法。
于是冷哼一聲,提高了嗓音,換了一副慈愛溫和的面孔道:“紅娘啊,快去溫酒。孩兒啊,今日有幸請到你那救命的親哥哥,你快快給他敬酒,跪拜相認吧!”
莺莺小姐聞言,嬌軀不由一顫,心道:好啊,我不去認這個哥哥,你就左三番右三番的催我去敬酒,慈愛溫和的語言卻要逼我去做那忘恩負義的醜事,我崔莺莺打死都不去!
想到這裡,頓時将身子一扭,小嘴撅的老高,連看都不看老夫人一眼,很明白的表示:這酒我肯定是不去敬的,這哥哥更是不能認的,這可是賴婚酒,不是定親酒,我不去不去就不去!
雖然父母之命不可違抗,但是娘親你做的也太絕了,做女兒的今天隻能當一回不孝子了!
一邊想着,一邊緩緩低下頭去,連看都不看老夫人了!
老夫人見狀,直氣的差點跳起來,心想:都說女兒的心都向外,看來這話一點也不假!
莺莺平日裡雖然偶有違逆,但也算孝順,今天居然為了這個張君瑞,膽敢違抗父母之命?這也太不像話了!
今天這杯酒你敬也得敬,不敬也得敬,這哥哥你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
她心中雖然這般想,但當着衆人的面,卻也不能去生拉硬拽,隻能努力按下心頭的怒氣,扭頭沖紅娘說道:“紅娘,你先代我,向恩公張先生去敬杯酒吧!”
此刻的紅娘,也是一股憤憤不平之氣在肚子裡上竄下跳,不由在心中暗暗的罵老夫人這賊婆子。
突然聽老夫人要她去敬酒,不由心道:啊喲,你這老不死的,自己的女兒指使不動,就又來欺負我小紅娘,你這也太不講理了,自己做下這賴婚的醜事,卻要拿我當擋箭牌?
今天我就是挨罰,也不能像往常那樣,一呼百應,也好讓你這賊婆子知道知道,這賴婚的計謀,多麼的不得人心!
想到這裡,于是一扭頭,眼睛望向别處,站在哪裡,就仿佛是耳朵聾了一般。
老夫人見狀,不由心中火起:啊喲,好啊,這做女兒的不聽話,連女兒的貼身丫鬟,自己看着長大的小紅娘也使喚不動了,你們這是要造反啊?
好好好,你不是耳朵不好使麼,那我就提高些聲音,看看你還咋逃避!
于是緩緩走到紅娘跟前,高聲喊道:“紅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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