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卿露出個稍稍驚訝的神色,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淩三姐,一臉無辜的問,&ldo;三姐姐不是早見過将軍小姐了嗎?怎麼還來問我?&rdo;&ldo;我哪裡見過了?雖然都說那天朱家老祖宗過壽将軍府的姑娘去了,隻是當時閨秀那般多,縱使見過也不記得了。&rdo;淩三姐還懵懂着。趙長卿當下不再客氣,微微一笑,&ldo;就是三姐姐跟我說的,那個吃了很多桔子的姐姐,就是楚姐姐啊。三姐姐不是還說楚姐姐是個傻瓜麼?&rdo;淩三姐當下臉色大變,那模樣真恨不能立刻厥過去,或是祈求老天時光倒流,讓她把當初說出去的話再收回來。淩三姐當下遷怒,道,&ldo;妹妹早知道楚姑娘的身份,怎麼不早告訴我?&rdo;趙長卿揚起兩道淡淡的眉毛,反問道,&ldo;我怎麼會早知道?我也是在給老祖宗祝壽時才認識的楚姐姐。那時誰也不知道楚姐姐是将軍府的姑娘,不信你就去打聽打聽。你什麼時侯說楚姐姐是傻瓜的?你自己想想,那天在朱家吃過酒席後在我家你跟我說的,當時騰表哥也在一畔。之後我可有跟表姐見過面,表姐說叫我怎麼早告訴你?&rdo;淩三姐臉上既尴尬又後悔,顧不得别的,她可憐巴巴道,&ldo;卿妹妹,你不必把姐姐說的糊塗話跟楚姑娘說了吧?&rdo;&ldo;三姐姐可真是的,你是我嫡親的表姐,我閑着沒事兒倒去跟個外人說你的閑話,我是那樣裡外不分的人?&rdo;說着,趙長卿作一臉仁義相。不過,楚渝自己猜到的跟她可沒關系!淩三姐稍稍的舒了口氣,放下心來,笑,&ldo;怎麼會?咱們姐妹最要好不過的,我信不過别人,還能信不過妹妹。&rdo;精神一輕松,淩三姐又跟趙長卿打聽,&ldo;喲,妹妹這項圈兒跟镯子都是新打的吧?可真好看,什麼時候打的?&rdo;淩騰實在聽不下去,拿了塊糕給淩三姐,道,&ldo;姐,吃點心。&rdo;堵嘴!☆、變數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淩三姐也是個奇人,哪怕靈秀如淩騰想用糕點堵住淩三姐的嘴都是白費力氣。淩三姐想說的話,你不叫她說完,她能憋死。于是,淩三姐又眼冒金光的盯着趙長卿的新項圈新手镯打聽一番,得知是朱老太太給的,淩三姐羨慕的嘴裡能冒了酸水兒,一個勁兒的說,&ldo;老祖宗對你真好,給你這樣的好東西。&rdo;淩三姐的神色實在太有娛樂性,趙長卿心下大悅,笑眯眯,&ldo;是啊。&rdo;不過,淩三姐的想法與動作往往是不能預測的,譬如,淩三姐忽然握住趙長卿的手腕,跟趙長卿打商量,&ldo;卿妹妹,你這镯子實在好看,能讓姐姐試一試嗎?&rdo;不待趙長卿說話,淩騰先黑了臉,他一巴掌打開淩三姐的手道,&ldo;姐,你已經七歲了,卿妹妹才幾歲,她這些小镯子小首飾,都是給娃娃戴的,你哪裡戴得進去?&rdo;淩三姐摸摸自己被打疼的手,伸出細細的手腕,&ldo;她生得胖,我人瘦,哪裡就戴不進去了?&rdo;又好聲好氣的哄趙長卿,&ldo;卿妹妹,就讓姐姐試一試,沒什麼妨礙的。&rdo;淩騰祭出殺手锏,&ldo;姐,你是要我叫母親過來嗎?&rdo;淩三姐滿腔試新首飾的熱情如被人當頭澆下一盆冷水,惡狠狠的瞪淩騰一眼,&ldo;你生來就是跟我做對的吧!&rdo;淩騰幹脆地,&ldo;随你怎麼想,你少打卿妹妹的主意,她的東西是她的,你想要去跟母親開口要!&rdo;淩三姐心說,我要能要得來,還用借這丫頭的東西麼?隻是弟弟在家中地位非凡,淩三姐兩回得罪趙長卿都挨了揍,她也有些憷趙長卿,一口惡氣,隻得忍了。淩騰用手背試試茶盞的溫度,笑對趙長卿道,&ldo;妹妹喝些水,吃點心嘴巴會幹。&rdo;趙長卿一笑接過,&ldo;謝謝表哥。&rdo;淩三姐重重的哼一聲,這裡還真是有個裡外不分的家夥!剛好淩二太太進來,見女兒這般顔色,立刻道,&ldo;你又鬧什麼?你年紀最大,反不知照看弟妹!我看你又是皮子癢!&rdo;淩三姐自覺有理,道,&ldo;我哪裡鬧了,就是看卿妹妹的镯子好看,想試試而已。&rdo;淩二太太給了淩三姐後背一巴掌,&ldo;你又不是沒镯子,做甚眼饞妹妹的東西!&rdo;笑着拉着兒子與趙長卿,道,&ldo;卿丫頭,騰兒,過來吃飯了。&rdo;午飯很豐盛,因為人口實在不多,縱使淩家規矩大,因無外人,便一處坐了席。淩騰與趙長卿一左一右坐在淩老太太身畔,趙長卿小小年紀捏着筷子熟練的吃飯,她吃相很有幾分文雅。淩太爺心情極佳,對趙勇道,&ldo;卿丫頭你們就教導的很好,小小年紀,便很穩重。&rdo;趙勇嘴咧到後腦勺,假假的謙虛,&ldo;她一個丫頭,還毛躁的很。&rdo;&ldo;哪裡毛躁了。&rdo;淩太爺一笑,&ldo;若是教她念書,姑娘家,女四書讀一讀也有好處。&rdo;趙勇連忙應了。趙長卿做出好奇的模樣,問,&ldo;外祖父,騰表哥也要念女四書嗎?&rdo;淩太爺呵呵笑,&ldo;你表哥是男孩子,不必學的。&rdo;怕趙長卿年紀小不明白,淩太爺道,&ldo;這是給姑娘家念的書。&rdo;趙長卿做恍然大悟狀,她天真的笑着,&ldo;外祖父說的肯定是對的,這一定是極好的書。&rdo;淩太爺笑贊,&ldo;這丫頭真是乖巧。&rdo;趙長卿掃一眼淩三姐滿是羨慕的眼神,謙虛道,&ldo;比起表姐們我還差的遠。&rdo;用過飯又說了會兒話,趙勇便帶着趙長卿回家了,路上趙勇還念叨,&ldo;丫頭,咱家有沒有那啥叫女四書的書?&rdo;趙勇沒啥念書天分,自己少時念的幾本書早已不大記得了。趙長卿道,&ldo;沒。&rdo;&ldo;爹帶你去書鋪買來看吧,你外公是有學問的人,說是好書定是好書的。&rdo;趙勇對老丈人頗是信服。趙長卿道,&ldo;不就是個秀才麼。外祖父五十幾才中的秀才,能有什麼眼光?要真是絕世好書,怎麼不說表姐妹們念,偏跟我說。&rdo;趙勇笑,&ldo;你這丫頭,你表姐妹們不是沒念過書麼。&rdo;&ldo;爹,你别聽外祖父一說就當了真。&rdo;趙長卿眯着眼睛小聲跟她爹嘀咕,&ldo;爹,你想一想,母親可念過書?&rdo;&ldo;這倒沒有,你外祖父不是常說麼,女子無才便是德。&rdo;&ldo;是啊,爹想想,母親和表姐妹們都沒念過書,可見外祖父是個迂腐的人,他才不喜歡女孩子念書呢。&rdo;趙長卿有模有樣有理有據的說道,&ldo;可是你看鈴姐姐她們,連祖母小時候,也都是念過書的。這就是人家的差别。就是爹爹,因認得字,也在衛所格外得百戶大人的器重吧?&rdo;趙勇笑,&ldo;不過是簡單的書文叫我看看而已。&rdo;&ldo;那也是啊,皆因爹爹識得字,百戶大人才會叫你幫着看,不會找别人。&rdo;趙長卿道,&ldo;可見讀書識字是有好處的,外祖父自诩為文人,卻不叫家中女孩兒念書,一點遠見都沒有。别的不說,三表姐可喜歡跟官宦人家的閨秀們來往了,可是她沒念過書,就會被人暗地裡笑話。這些話,我都沒跟她說過,就是怕她傷心來着。&rdo;趙長卿真真假假的一通說。趙勇看趙長卿翹着小嘴巴啦巴啦,口齒清晰,言語伶俐,不禁笑道,&ldo;真不知道你這丫頭怎麼長的,咱們老趙家三輩子的心眼兒都長你一個人身上了。&rdo;趙長卿眨眨眼,&ldo;這是爹你會養,才把我養的這麼好。&rdo;趙勇哈哈大笑,對趙長卿道,&ldo;不過,你外祖父也是好意。你念不念的爹不強你,在老人家面前隻管裝個乖,像今天就很好。你有什麼話,私下跟爹說就是了。&rdo;趙長卿兩輩子才知道他爹是這樣寬容的脾性,她上輩子一直都沒有勇氣真正擡起頭來跟父親說一句話。趙長卿靠着父親的肩,輕輕的點頭,&ldo;爹,等咱家的書都學完了,我再買别的書看。再說,根本不用去買書,反正那麼多念書的朋友,借她們的看就行了,還能省下銀子呢。爹,你說是不是?&rdo;話到最後,趙長卿又有了精神。何必再自怨自艾,那些悲怆可憐的舊時光已然過去了啊。趙勇連連點頭,哄她道,&ldo;是啊,我家卿姐兒真會過日子。&rdo;趙勇帶着趙長卿去買了南香園的點心回家,趙長卿叫柳兒裝在盤子裡給老太太吃。趙老太太笑,&ldo;留出一半來給你母親送過去。&rdo;趙長卿道,&ldo;母親一次怪爹爹寵我亂花錢,我不去,叫爹爹拿過去吧。&rdo;趙勇笑,&ldo;偏你鬼心眼兒多。&rdo;趙老太太道,&ldo;去瞧瞧你媳婦,她定惦記着娘家。&rdo;趙勇便帶着點心去了。淩氏先問了娘家的事,果然見白婆子端來點心便嗔怪,&ldo;每次你帶着長卿出去,她必是要這要那,南香園的點心多貴啊,你就很舍得給她買。&rdo;趙勇是個實誠人,關鍵時刻卻很有幾分男人的機伶,笑,&ldo;哪裡是為她,我是想着你好這一口,才去買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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