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像貓頭鷹一樣睜開雙眼,拍拍翅膀又飛出去了。身為歡場中腰纏萬貫的緬甸貴客,段提沙在極樂世界的上空盤旋翺翔了整整一夜,直到翌日大天亮時才着了陸。他在淩晨時分用過一些可卡因,直到現在還很興奮,絲毫不覺困倦;副官長抽雪茄抽的七竅冒煙,也能支持得住;至于李先生,則幹脆是在混亂中不知所蹤。又由于段提沙對于昨天的檢查結果很是期待,故而副官長打起精神,命令汽車直接開去了醫院。副官長叼着雪茄,像一隻香爐一樣守在診室外面的長凳上。在一牆之隔的診室内,段提沙像個小學生一樣乖乖坐在醫生面前,把一張診斷單子遞了上去‐‐雙手發抖的病因仍舊是沒能被診斷出來,他懵裡懵懂的就被打發到了生殖科。不過偶爾的抖顫實在是個太微小的毛病,根本不能讓他感到困擾。此刻他專心緻志的傾聽着面前醫生的講解,最後忽然很困惑問道:&ldo;這個&lso;附睾先天異常&rso;,是什麼意思?&rdo;醫生知道患者并不是咬文嚼字的人,所以就盡可能簡明易懂的解釋道:&ldo;先生,這是說您‐‐&rdo;他忖度着停頓了一下:&ldo;是說您在媽媽的肚子裡時,生殖器官的發育出現問題,有了畸形,導緻您的精子完全沒有穿透能力,無法與卵子結合,自然也就不可能生出小孩子了。&rdo;段提沙眨巴着眼睛望向醫生:&ldo;停‐‐你是什麼意思?你是說當我還在娘胎裡的時候,我就已經注定是不育的了?&rdo;醫生見怪不怪的點點頭,神情溫和而悲憫。段提沙好像還是不能領會這句話:&ldo;所以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自己的後代了?&rdo;醫生微微歎息一聲:&ldo;也可以再接受治療試試看,但是,成功的希望是不大的。&rdo;段提沙睜大眼睛望着醫生,一口氣吸進去,卻是忘記呼出來:&ldo;我……我從生下來就有這個問題了?&rdo;醫生繼續點頭。段提沙驟然站了起來:&ldo;你确定?&rdo;醫生平靜答道:&ldo;先生,不是我确定,是科學替您确定。&rdo;段提沙顫抖着喘息了一聲,感覺自己好像是穿過一鍋沸油,直接堕入了夢魇裡去!血液急速的流失于無形之中,他的身體開始冰涼僵硬。上前一步緊貼桌子站住,他彎下腰咬牙切齒的低聲發出話來:&ldo;如果……如果說我在年輕時有了一個兒子,那麼……這能說明什麼?!&rdo;醫生仰起頭答道:&ldo;先生,這說明要麼您就換一家醫院再去診斷,要麼就回家當面去問您的夫人。&rdo;在副官長懷疑自己快要雪茄中毒之際,前方診室的房門一開,段提沙走出來了。副官長立刻站起身來:&ldo;将軍,怎麼樣?&rdo;段提沙失魂落魄的搖搖頭,随即蒼白着臉色說道:&ldo;我很累,先回去休息。&rdo;副官長看他氣色不對,上前想要攙扶他:&ldo;醫生和您說了這麼久,是有什麼問題嗎?&rdo;段提沙夢遊似的向前走去:&ldo;沒問題,我隻是累了。&rdo;刀山火海段提沙一路默然無語的回了家。副官長見他情緒異常,也沒敢多言多語,隻是小心翼翼的跟随在身後。及至進入李宅樓内後,段提沙忽然停住腳步,擡手解開了領口紐扣,又用力的咳了兩聲。有氣無力的擡眼望向前方,他輕聲說道:&ldo;可卡因讓我有些不舒服。&rdo;副官長一聽這話,反倒安心了‐‐段提沙往日是從來不用這些藥品來刺激精神的,今天偶然破了戒,自然會感受到副作用。&ldo;睡一覺大概就會好了。&rdo;他擡腕一邊看表一邊說道:&ldo;您現在請到樓上卧室休息去吧,也許老虎少爺還沒有起床呢。&rdo;段提沙聽到&ldo;老虎少爺&rdo;四個字,身體忽然震動了一下。&ldo;我現在很累……&rdo;他姿态木然的在樓梯前轉了彎:&ldo;随便找個地方躺一躺就好。你也去睡吧。&rdo;打發走了副官長,段提沙就近拐進一間背陰的小客室内。拖着兩條腿走到沙發前,他覺得自己四肢百骸内都像灌入了水銀,沉重的帶了毒性。一頭栽倒下去,他皺着眉頭咬緊牙關,強行把雙腿擡上來蜷縮了。前方窗外的風光中,還能隐約透出幾絲清晨意味。金色陽光透過蒼翠樹木射入房内,在地闆上投下了一片深深淺淺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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