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太後回來了,請王爺和淑人進宮說話。”太後回來了?那皇帝呢?阿福手一滑,還有半個沒有搓開的饅頭掉進了水裡,錦鯉們一下子全湊了上去,好些嘴巴一起咬在那塊饅頭上。不去行不行?……自然是不行的。阿福換上正裝,佳蕙沒有跟着李固,倒是海芳跟着,阿福這邊就挑了紫玫——到底也是德福宮出來的,就算不圖打聽着什麼消息,心裡稍稍踏實點。然後還有劉潤和元慶跟從。阿福走到府門口上車時,心裡頭那種墜墜難安的感覺怎麼也壓不住,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一定面無人色。車前車後都站着定山軍,他們的衣甲是黑褐色的,手裡拄的槍,槍頭在陽光下有雪亮的寒光,冷冷的目光帶着冷漠和騰騰殺氣。處之泰然這話隻能說說,事情真到了眼前,還是會害怕。放下車簾子,車子朝前走了起來。李固握着她的手,低聲說:“阿福,别怕。”阿福靠過去,頭輕輕擱在他肩膀上。不過車子開始有些颠晃,阿福就把頭擡了起來。不為别的,要是鬓邊在李固肩膀上多蹭幾下,發髻就會給蹭毛了。阿福覺得有點可悲,也許這一去就沒命,可是現在還得顧着發型。阿福的手心出了不出汗,她懶的拿帕子,就這麼在坐墊上抓了兩下。大概圖窮匕現,時窮節顯,她本來就不是個講究的性格,現在更覺得可有可無。街上靜的怕人,阿福從車簾的縫隙朝外看,家家門戶緊閉,有的府宅門前,也如他們王府一般有人把守着。王府離皇宮本來不遠,走了不多久,就停下來,有人掀開車簾,毫不客氣的朝裡掃了一眼,冷冷的說:“放行。”宮裡人少了不少,阿福下了車,扶着李固的手朝裡走。宮道上顯的冷冷清清的,安靜的讓人心悸。太後依舊居于德福宮。阿福擡起頭看了一眼宮院門口匾額上的字,扶着李固過門坎,輕聲說:“王爺當心。”李固挽着她的手,輕聲說:“你也當心。”紅錦從裡面迎出來,她看起來瘦了不少,圓潤的臉龐一沒了肉,顯的特别憔悴,即使上了脂粉也無法遮掩。阿福輕聲招呼她一句:“紅錦姐姐,多日不見,你可還好?”紅錦躬下身去:“淑人客氣了。見過王爺,淑人,請随我來。”阿福握着李固的手緊了一緊,兩人随紅錦進了偏殿,屋裡已然有人在那裡等候,散坐在幾張靠邊的椅子上,阿福看了過去,多半不認識。她們的眼睛裡流露出同樣的不安神情來。有兩個氣度不凡的女人單坐在一起,正在低聲說話,離的遠,也聽不清她們說了些什麼。阿福扶李固坐下,自己侍立在一旁。偏殿裡彌漫着熟悉的檀香氣息,但是卻已經沒了往日那種甯定的感覺。阿福心裡亂糟糟的,轉着許多個念頭,她在想,不知道皇帝如何了——死活不知。還有其他人,宣夫人,瑞夫人,哲皇子,李馨……遙遙聽到細碎匝沓的腳步聲響,香風襲人,環佩叮咚,宮女們簇擁着太後進來。數日未見,太後卻顯的容光煥發,仿佛年輕了數歲一樣,穿着一件深紫的宮裝,華貴端麗,鳳目顧盼,不怒自威。瑞夫人就跟在她身後,唔,現在該稱瑞美人了。她仍然是老樣子,垂首斂容,一副溫順的模樣。殿中人紛紛跪下行禮,阿福扶着李固也跪了下來。阿福關切的看着李固,他的神情淡定從容,讓阿福的心也跟着踏實了一些。“都免禮吧。”太後朝阿福他們兩人招了招手:“過來。”她拉起李固的手,十分慈和的說:“有些日子沒見着你了,你到了秋天總是易生虛火,脾胃不振,今年怎麼樣?”李固溫和的說:“勞皇祖母擔心,孫兒今年還好。皇祖母身體可大好了吧?孫兒未能在皇祖母身旁跟随侍奉,實是不孝。”太後唔了一聲:“還就是那樣吧,東苑倒是很清靜,隻是一早一晚的風涼些。”宮人搬了凳子來,李固斜身坐下,恭謹不失分寸的問:“孫兒也有數日未見父皇了,不知……”太後不等他問完,便直截的說:“你父皇身體不适,需要好生調養,不能費思勞神,你也不要去擾他。”李固隻能答了句:“是。”太後病好了,輪到皇帝病了。可是……皇帝這病還能不能好?是幹脆退位禅讓呢,還是會……一病不起,直接駕崩?太後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外頭宮人禀報:“三公主來了。”太後淡然的說:“讓她進來吧。”李馨在門口略停了一下,阿福眼角的餘光瞥見她穿了一件秋香綠的宮裝,衣裳顯的異常單薄,似乎風大一點就能把她整個人都吹走了一樣。她盈盈上前,跪下行禮:“拜見太後。”太後帶着一點笑,對李固說:“你在王府住的可習慣麼?”“勞太後惦念,孫兒過的很好,閑時在花園裡走走轉轉,倒是很清靜。”“嗯,這就好。”太後端起茶喝了一口,又問李固近來讀了什麼書,吃的合不合口,内府制的秋裝有沒有送過去,把李馨晾在一旁。阿福垂下的視線,看見李馨扶在地下的手,她的手指白皙纖細,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見。太後說了好一會兒話,方才淡淡的讓李馨起來。天涼,地下的石磚更涼,李馨衣裳單薄,跪了這麼一會兒想是腿麻,起來的時候踉跄了一下方才站穩。阿福不敢再看她,老老實實垂着頭隻看自己眼前的一小片地方。她隻是覺得冷,風好象從牆角窗縫門隙中鑽進來,無孔不入,吹的人身上冷冷的留不住一絲暖意。有一位夫人被太後召近身前,剛才進來的時候,她和另一位夫人坐在一起的,明顯與其他人身份不同。太後笑吟吟的和她聊了幾句家常,十分随和,阿福聽出來了,這位夫人該是王家人,不然不會同太後說起王家的家長裡短來,又是五少爺最近讀什麼書了,又說起二少爺家裡新添了個小囡,連名字還未取。太後輕輕拍了兩下李固的手背:“你也是大人了,分了府過日子,沒個女主人可不行。可巧的很,你容妹妹今年也整十五了,前些天剛從隆安老家過來抵京,你們小時候也見過面的,脾氣也相投,她性子和順,與你再相配不過。”阿福覺得太後那悅耳的聲音象是越來越遠,吐出來的字象是一下一下的針尖紮在她的皮膚上。她定了定神,聽到李固說:“……王容是好姑娘,自然該尋一門好親事。我身有殘疾,文不成武不就,既不能立于朝堂之上,也不能馳騁沙場建功立業。胸無大志,不是良配。皇祖母雖然是一番好意,孫兒卻不能領受。”太後的臉色沉了下來:“胡說什麼。你是天潢貴胄,龍子鳳孫,王容嫁了你,自然是尊貴嬌養的皇子夫人,難道不是極好的親事嗎?先前說的那兩家,原是他們姑娘自己沒福氣,王容和你小時候就相識,又是青梅竹馬,又是門當戶對,再合适也沒有了!”此時此刻(一)太後的語氣已經越來越重,李固卻隻是說:“太後拳拳關愛之意,孫兒盡領。孫兒畸零之人,不敢誤了王姑娘的終身,還請太後為其另擇良配。”太後手裡把手裡的茶碗緩緩放下。殿裡靜的令人心悸,阿福心裡反而不怕了。袖管中的手握着李固的一隻手。李固不肯向太後低頭,固然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是皇帝的兒子,對太後的作為不能苟同,便更重要的,卻是因為阿福。她覺得胸口壓了幾天的悶氣一直子全散了出去,生死在這時候,反而成了小事。也許,不止是幾天。或許從她嫁李固的那天起,她就一直有種身在雲霧中的感覺。盡管幸福。可是飄飄然的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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