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見憂色懸于她眉間,樓澈柔聲問:“身子不舒服?”搖搖頭,歸晚綻開笑:“在花園坐久了,這花香熏得我直泛困。”仔細看她倦色已現,樓澈心疼不已,站起身,牽起她的手:“既然累了就别硬撐,快回房休息。”伸手撫過她的發,在發稍輕頓,在她站起之時,輕樓纖腰。雖然知道歸晚并不孱弱,卻總是不自覺地想将她納入羽翼之下。如今時局不穩,隻有這一座相府,似亂濤中的方舟,任憑外界如何的明争暗鬥,這裡永遠鳥語花香。他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換來的,不過是一隅的安逸,晨曦初現,看歸晚對鏡梳妝,院内院外,看歸晚笑語流連……一生醉于權術,隻有他知道,權勢得之不易,去之卻在頃刻之間。“夫君在想什麼?”繞着廊道,已經走到了房門口,歸晚偏首看着樓澈。樓澈輕撫她的臉頰,呢喃道:“胭脂點玉。”推門而進,點起蠟燭,室内瞬時明亮,綿緞羅紗的帳幔,流蘇飄搖的琉璃宮燈,紅木雕制的梳妝台。解下頭上飾物,任由黑發鋪瀉,歸晚煙波流轉:“看來夫君對芍藥真是情有獨鐘。”這胭脂點玉是芍藥名品,今日送到府中不少。她這一笑真如撥雲見月,說不盡的風流雅緻,樓澈啞然,默然地看着她洗盡鉛華,長發飄飄,随意自如之至。抱起她,放在床上,為她蓋好綢被,看着她閉上眼簾,直到呼吸平穩,現出酣甜熟睡之态,他才定下心,落一吻在她頰邊,淺言低笑:“這胭脂點玉哪裡說的是芍藥。”戀戀不舍地再三望之。這才又起身,走出房外。在房中感覺隻有半刻時光,出門之時才發現,月上柳梢頭。老管家和樓盛站在院口,等樓澈走出内院,兩人都是恭敬地低下頭。“聽說今日有人送過一盆牡丹?”沉聲問道,樓澈淡笑裡含着肅殺。“是,”管家跟在他身後,向議事廳走着,“聽說是過路馬車上的老爺送的。”“今天夫人見過誰?”歸晚有些心不在焉,他雖不動聲色,卻暗記在心。“這個……”額上現出汗光,老管家支吾以答,“夫人離開過一會,也許隻是到門口去賞花……”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樓澈轉頭向左:“樓盛!”樓盛默不作聲的上前兩步,緊跟在後。“調查得如何?”“幸不辱命。”铿锵有力的回答。六十四、揚之水(四)(55完整版)書房靜谧地落針可聞,樓澈坐在桌前良久,倏地逸出一聲低長的歎息:“這麼說,始終沒有動靜?”“是,林将軍駐紮邊關,近一個月來,隻有小部分兵防調動,屬正常範疇。”樓盛站直身軀,一絲不苟地回答着,半邊臉上可怖的傷疤隐藏在陰影中。“駐守邊疆?難道即将有戰事?”樓澈有絲疑惑,“弩王兩月之前過世,弩族此刻正是内争紛亂,林瑞恩根本沒有必要親自坐鎮邊關……”“是的,根據調查,弩族的确沒有任何開戰的迹象。”半開的窗飄進陣陣淡雅的花香,似果甜味,樓澈半眯着眼,狀作沉思,勾起笑:“這兩個月,你都在邊關,照你所見,林瑞恩此人如何?”驚異于這個問題,樓盛擡起臉,沒有像前兩個問題一般立刻作答,此時有了些遲疑,猶豫再三,開口道:“是條漢子。”與士兵同作同息,不驕不躁,舉止有度,指揮若定,的确具備了名将風範。知道他這句“漢子”裡包含了許多意味,樓澈微微一笑,如夜沉眸掃過他:“林家世代忠良,最得皇上信任,這個時候,沒有戰事的預兆,他卻守在邊關,這可真有意思了……”好個鄭锍,這回是攻心為上嗎?以不變應萬變?一直以來,他都防範着林瑞恩的一舉一動,鄭锍所依憑的,除了京中的部分近臣,就是這軍中砥柱,這回,沒有把林瑞恩調回京,是因為另有所圖,還是惑人耳目?“相爺。”樓盛低喚一聲,看着樓澈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簾,“剛才,我看見那舒豫天徘徊在相府之外。”“舒豫天?”輕呢一聲,這才記起這個名字就是南方舒氏的當家人,樓澈折起眉,半晌之後,說道,“派人繼續監視林瑞恩的一舉一動,還有,調查一下南方舒氏家族的情況。”樓盛簡單的答了一聲是,垂首恭立的姿勢不變。室内寂靜如初,略帶着窒悶,花香四溢,又蘊着甘醇的味道。樓澈慵懶地靠着椅背,眼輕阖,似已睡着了,樓盛卻紋絲不動,默然地等待着。“樓盛。”“在。”“讓管家挑幾名美女,再選些珍寶,送給舒豫天。”睜開眼,樓澈一手支頰,現出一種高位者的清貴之态。樓盛怔然不接口,雖然送财送美是籠絡人的好辦法,但是相爺卻甚少用,這次為何會如此吩咐。剛才還命令調查舒氏的背景……對于舒氏,到底是信還是不信?“相爺,如果他不收呢?”“不收,那就說明他另有所圖。”如果不收,就證明一點,舒氏所要的,遠比金錢地位更多。“舒氏本就富庶,不收,也許是因為不在乎……”知道相爺目前需要用人,樓盛開口為舒氏開脫道。樓澈聞言低笑,笑意卻未傳進眼底:“貪财者不嫌錢多,好色者不嫌美多……如果他真的不收,那就說明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了。這種人,必成後患。”重重地點了下頭,告退一聲,樓盛退出書房。慢慢站起身,樓澈踱到窗前,暗色中,借着微薄的月光,看見滿院的芍藥花惹人愛憐地在風中搖曳,姿态袅娜。“牡丹……”輕歎一聲,幾不可聞,他深鎖眉。全天下隻有一個人敢在今日送來花中之王……好一招攻心為上,既想動搖他的信心,又想借花警告他,芍藥再珍貴,也在牡丹之下。沒有動用林瑞恩,難道皇上另有所憑?是京城提督司?還是羽翼漸豐滿的管修文?長期生存于鬥争之中,樓澈早已習慣了陰謀的氣息,隻是這一次,沒有任何預兆,他卻感到了危險的氣息……必須步步為營,才能守住一切。弈子,弈天下。***急步走進内院,芍藥花的果香撲鼻而緻,沁心而舒爽,樓盛緩下腳步,内院庭中忽傳來一陣悅耳的笑聲,他凝神相望,内院花圃旁,樓相,夫人執子下棋,如晴如明等丫鬟伺候着,連老管家都站于一旁,聚精會神地觀看着。默然停步,樓盛立在稍遠處,緊緊握着手中小冊子,一時不知進退。夏意漸緻,染了滿城的翠綠,如往年一般,東南風一起,為京城帶來了勃勃生機,而今年,這昂揚的翠色中,卻多少摻合了其他斑斓色彩,真可謂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朝廷之勢如箭在弦上,越繃越緊。黨政之争眼看是避無可避,在京官員的陣營也壁壘分明,似乎這是一場豪賭,兩黨選一,勝者,繼續官場得意,敗者,一無所有。樓府顯然是浪尖針鋒,首當其沖,可當此暗潮湧動,明争暗鬥之時,這内院卻是花香淡逸,花繁似錦。這時時飄過的笑聲,是掩在朝廷争鬥後的平靜,還是虛幻一場的榮華?“樓盛,何必站得這麼遠?”正下着棋,樓澈側首看見站在院中的人影,召喚道。樓盛點點頭,走上前,站在棋盤左邊,把手中小冊子掩在身後,隻有在這裡才能看見相爺誠摯的朗朗笑語,何必唐突打擾。樓澈執白,歸晚執黑,在棋盤上殺地不亦樂乎,其實歸晚棋藝與樓澈相差甚遠,但憑一個巧字與樓澈多番糾纏,樓澈也留手三分,兩人就樂于棋,而非樂于赢。白起黑落,轉眼一番又分勝負,如晴如明掩嘴而笑,歸晚厥起嘴角,十指張開,在棋盤上一抹,囔囔道:“又輸了,不玩了。”棋盤上黑白兩子混在一起,面目全非。老管家都忍不住揚起笑意,樓澈無奈隻能笑着搖頭,隻能在這片刻之際,窺得歸晚任性撒嬌之态,他怎忍拂逆,一笑作罷,何論輸赢。歸晚擡首注意到樓盛站于一旁,雖然帶着淡笑,但是手放身後,有些緊繃,心知他必有要事彙報,斂起濃濃笑意,站起身,嘴中說着下棋費神,帶着兩個丫鬟遠遠離去。雅稚的袅袅笑語随之淡消。“相爺,”樓盛把手中小冊子拿到身前,遞在棋盤前,“這是南方舒家和近幾日京城情況的調查。”左手上捏着一顆黑子,很随意地丢在棋盤上,落得一聲清響,樓澈接過小冊子,潦潦翻了幾頁,蓦然停手,視線膠着在冊上。“送去的東西怎麼樣了?”樓盛眼光也落在冊上樓澈注目的那一頁,隻是一張很普通的介紹舒氏家族結構的報告,微有些訝意,口中答着:“已經送過去了,舒豫天全收了,而且神情很愉悅。”仔仔細細地把同一頁看了個遍,樓澈合起冊子:“這舒氏還真是個難題。”“相爺不是說,如果收了這些,就可以起用舒氏嗎?”樓盛把心中疑惑說出。“你說他收了美女和珍寶很愉悅的表情,”樓澈撥動着棋盤旁散落的棋子,似在考慮着什麼,忽而一笑,“在你眼中,認為夫人美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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